第14章尾声
兰烨今天早上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当他披着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傅云在指挥着几个人凿墙。
兰烨不解:“这是做什么?”
傅云解释道:“昨日小逐来找我的时候,在门外小路上被绊了一跤。”
兰烨:“所以呢?”
“他问我可不可以在两家的墙壁上凿一扇门。”
“你答应了?”
傅云点头:“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这样小逐要是来找我,就不用绕路了。”
兰烨气得回了房间,暗骂自己自讨没趣。
中午吃饭的时候,看着傅云吃完饭就要去午休,兰烨不禁喊住她:“傅云,你知道我心悦于你。”
傅云没回头:“你知道的,当时你遇到危险时,我走开了。”她装作没看见,在她心里,他不值得自己去冒险。
兰烨开脱道:“可是你后来还是来救我了!”
傅云状似玩笑道:“因为良心未泯?”
傅云走了,徒留兰烨在原地怀疑人生。
奋不顾身去救一个人一次、两次,真的没有半分情意吗?
下午,苏七娘来找傅云。
傅云意外她今日下值早,却听见她说不干了。
她将傅云领到灶台边,跟微生逐一样,毫无防备的打开了藏钱的地方。
“小云,这是我给小逐的退路,想的是以后我不在了,这里的铜钱可以够他用。”
为了照顾微生逐眼睛看不见,苏七娘将钱全部换成了铜钱。
而这些她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微生逐能用到多久她不知道。
用完那天,可能就是微生逐完蛋那天。
“我现在把它的存在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能帮我照顾小逐。
我知道这可能会让你为难,我一生与人为善,是因为我知道人性险恶。
我怕我不在了,不知道旁人会如何对待小逐。
所以一直在为小逐积累福报。
而唯有你,小云,七娘只信任你。
你能答应我吗,把他当兄长一般对待。哪怕此后你嫁人,成了亲,也与今日无二致的照顾他?”
傅云:“七娘……”
七日后。
阳光轻柔覆在微生逐眼睛上,他在做梦。
一个有颜色的梦。
梦见傅云捧着满怀的紫阳花向他走来。
这是那日十十答应给他保存下来的画面。
嘴角不自觉上扬。
“小逐,小逐起床了。”苏七娘看着自家儿子赖床。
微生逐迷迷糊糊的睁眼,眼睛眨呀眨,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使劲眯了一会眼睛,又睁开,重复多次。
终于,他看清了那张脸。
他伸手探向苏七娘苍老的脸,褶皱不平。
“娘……”未语泪先流。
苏七娘疑惑:“怎么了?一大早就哭鼻子,羞。”
这个早上,微生逐换上了一身暮山紫的新衣。
等着傅云回来。
彼时傅云接了新任务,去帮张云安收租去了。
受的伤好了以后,日子闲下来。
微生逐不愿意她去接危险的任务,兰烨在她手彻底好全以后回家去了。
安庆庆不再是他的威胁,或许他可以支棱起来,回家继承一下破败的家业。
傅云的日子就是吃饭睡觉,给微生逐念书。
赚钱如今只成了一种可以遏制的习惯。
因为在前不久,她收到了一大笔钱。
还有一封信,是她出走半生的娘写来的。
她把那些钱一并换算成铜钱,装进了微生逐的“后路”里。
苏七娘不再去当厨娘以后转做手工,给傅云和微生逐一人做了一身暮山紫的衣裳。
按她的口吻讲,这是兄妹装。
不过她的傻儿子不愿意,在她和傅云谈话那天破门而入。
和他娘进行了一场谈话。
“不是兄长,我的眼睛会好,我会以比兄长更能长久合宜的身份陪伴傅云。”
苏七娘叹气:“好好好,你的眼睛会好。”
可是孩子,你这眼睛是天生的啊,母亲也没有能力给你请任何治疗。
怎么可能好呢?但是对于自己的孩子,苏七娘终是不忍心打击。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夜里,傅云拎着果酿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家灯火通明。
微生逐一直在等她回来。
苏七娘熬不住睡去了。
傅云进门,发现微生逐坐在桌边挑灯。
没有觉得不对劲,第一眼发现的是自己包的桌角布被取下了。
“小逐,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微生逐:“睡不着。”兴奋的睡不着,想与你分享能看见人间的喜悦。
今天清晨,他起床后能看见这件事,让苏七娘和微生逐两个人极其兴奋。
这种兴奋状态持续了一天,苏七娘疲惫了,微生逐却是只增不减。
他闻过花香,却没见过。
他感触过水的温度,却没见过。
从此以后,世界在他眼里,有了形状。
在他等到快睡着的时候,傅云回来了。
从此,爱人在他心里也有了模样。
微生逐的作息一向早,根本熬不动夜。
但是从看得见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没看见傅云之前,绝不合眼睡觉。
万一,一切都是一场梦呢?
万一,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世界又变成黑色的呢?
微生逐:“傅云,你有没有发现我今日有什么不同?”
“很晚了还没有睡觉?”
微生逐:“还有呢?”
“穿了新衣裳?”
微生逐:“还有呢?”
“我知道了,眼睛!眼睛上的绑带换了一根,白色,透明的?”
微生逐起身,准确无误的朝她走来,拉起傅云的手,摘下绑带的瞬间。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出现在傅云眼里。
宛如婴儿般清澈剔透。
傅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他的眼中有了自己的模样。
“你的眼睛!好了!!”傅云鲜少激动,这次却是高兴,一时忘形,抱住了他又放开。
拉起他就坐下,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
太稀奇了!居然好了!
“居然好了,这是为什么?”
微生逐语气认真虔诚:“因为神明垂怜。”
傅云哑然:“我不信神。”
看着微生逐严肃的模样,不禁怀疑自己,难道是她不够虔诚,所以神明才不肯眷顾她的愿望?
就我所知,今夜,这个世界上少了两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傅云请微生逐喝了几杯果酿就要送他回去。
下意识牵起他的手,走了两步:“不对,小逐怎么没有提醒我,”她放开他:“如今你可以自己走了。”
微生逐看了一下空荡荡的手,刚刚的温度消失了。
微生逐拉起她的手:“天黑,我看不见。”
傅云:“有道理。”天黑我也看不见啊。
微生逐看着傅云回去的背影,仰头望天,心中默念:谢谢。
我本来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从未见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