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4章

京郊晓家,宅邸火光通天,两具割断喉颈的男人尸骸淹没火海中。


兰情收起火折子。


解决完晓凤仙舅兄,她们把晓家二人贪墨的财物搜查一空以充粮饷。蚊子肉也是肉,哪个时代起义都需要筹钱。


“干得不错。”


说话的女子骑马靠近,下半张蒙在黑纱中,眼睫如蝶翼。


邱瑾招着手:“成昭将军!”


马上的女子点点头,一只手松开缰绳朝向兰情。


“上马。”


此人是公主亲卫成昭?道不清的眼熟,应是楚兰情过去当女官见过一两面。


凯风自南而吹,她被成昭二话不说牵上马,前往女官藏身的僻静处。


兰情终于再见到教坊司的姊妹:昔日光鲜不在,歌伎乐服换成粗布麻衣,双颊涂炭,眼神却更加凌厉,紧握着手中伪装成农具的刀枪矛铍。


这些人里汇聚了原是各路官差的女子,曾有人任职属衙,凭借从前的经验赶工赶点制了批假通关文牒。


但数量有限,兰情提议先派一波人用文牒出京,假意敌袭引开城卫,剩下的人趁其不备出京。


众人纷纷拿起“农具”,枕戈待夜。


夜幕悄然落下,余晖中的兴王府,一声号角打破宁静。


“敌袭!有敌袭!”城楼钟鼓咚咚锤响。


成昭拉上兰情,道:“坐稳了。”


说罢,疾驰马蹄飞奔出京门。


兴王府的戍楼在连天飞箭中远去,逐渐化为地平线的一个小墨点,成昭大笑着纵马奔入百转千回的山野。


一行人兵分五路行至边境一处名为柳树泉的小城,兰情也总算知晓她们为何来此。


虽说新帝清缴女兵势力,派官宦子弟接任领帅,然而女兵积蓄几十载的势力三两下根除不死的。


军人以武打天下,交权给官宦世家?做梦。


边境山高皇帝远,女兵由明转暗蛰伏反扑。山阳公主与她们取得过联络,诺许出京与之接应。


兰情想起来了。这群女兵在原书里留下过模糊不明的记录。


新帝早年常北上镇压叛乱,具体是何人叛乱?那时的楚兰情已入深宫,无法得知。


渐渐地,北上镇压的次数越来越少,终于停止在某一日。


“成昭将军,公主就撇在兴王府不管了?”兰情问。


铃铃马铎声里,成昭挺直着背,“公主深明大义,叫我们先撤离,如若她离开会被人察觉容易打草惊蛇。”


兰情眼仁一竖,拔出成昭腰上的剑反抵她心口。


“兰情?!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


兰情按住想靠近的晓凤仙,“她不是成昭。”


“一个亲卫放任主人于险境,谁给你发饷钱?公主是你们的主心骨,即使容易打草惊蛇送她出京也是最优选,不管怎么衡量保护公主的利益绝对大于先行出京。”


“成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除非,你就是山阳公主。”


“公、公主?!”晓凤仙合不拢嘴。


“成昭”笑了,胭脂红的指甲揭开黑纱,一张气血红润的面容,上挑的飞羽眉平添几分精干。


“楚女官不愧是我那位堂侄看中的人啊。”山阳公主是女帝的侄孙,按辈分是新帝堂姑,与宫内人多有接触,楚兰情难免眼熟。


晓凤仙呢喃:“如果‘成昭’是公主,那真正的成昭……”


三人顿时心照不宣地沉默。


——留在兴王府的“公主”便是成昭。


山阳公主笑道:“她是名忠心的好侍卫,我会祭奠她的。”


“公、公主!”晓凤仙跪下,知晓了天大的秘密,能不能活命都难。


“起来,”山阳公主跨上马鞍:“此处不是兴王府,不必叫我公主,唤我的名字刘晗。”


边塞晚凉天气朗,过路的榷商建了大大小小中转的集市。


出京的人马陆续汇齐,与女兵约在一处客栈碰头。


从刘晗口中,兰情获悉了更多有关这个南汉的一手资料,诸如官宦世家与女官冤家路窄的渊源。


官宦世家脱胎于宗族门阀,他们以门荫入仕,阀阅为尊,无需科举,宗族之间顺水推舟买卖人情,草拟张举荐表走个过场便能授予官爵。


甚至,连举荐表也是雇寒门子弟代笔的。


这些个宗族也是最反对女子为官的。


官位本就不够分,想留给自己儿子孙子的官职偏偏还被女官抢去了。


来瓜分名利的女官越发地多,肯在后宅替他们传宗接代的女子越发地少,换谁不恨得牙痒痒?


因与前楚大战需要人手,女子从后宅被放出来。女帝即位继而废除科举默认只许男子参与的不成文规矩,女子也能仗军功与才学授官。


但年年中举名额有限,数量极少,官场上仍是门荫入仕的宗族把持朝政,女帝在位时与他们周旋良久。


老实挨打了几年,女帝一死,宗族死灰复燃,对女官掀起疯狂的报复。


“先帝没有留下立储遗诏?”兰情在原书没找到只言片语立储的描写。


似乎被点到不愿提起的事,刘晗指甲敲着陶做的酒盏,“我有个姐姐,泰平公主,算起来是刘凌的姑姑。她心肠宽仁,先帝过去属意她。”


“可她决意让贤不当太女,认为自己做的不够好,想多准备准备再上手辅政。”后一句话凉飕飕地说出来,“刘凌登基第一个砍的头颅就是她。”


“真是的,”一下子提及旧事,刘晗说不上该哭该笑,“想做就当即去做,要什么准备。”


泰平公主善良谦让,而她们的敌人可从不善良谦让,这份谦让害死了她。


“不出力的人没资格说话!”客栈外有男子扯高嗓门,“南汉是男子建国,中间被你们女人篡了权,如今回归正轨罢了。”


原来是两队商贾抢货源,其中一队的男子先骂起来。


“怎么没出力?与前楚的大仗不是我们女子上战场?!”


“那是因为男子死绝了才让你们上!男子若在哪里轮得到你们女人来!”他挥起马鞭。


鞭子旋风刮过,鞭子没落地,男子自己反倒哎呦一声四仰八叉仰倒。


他身后刘晗收起腿。


“你敢踹我?不想活了!”


兰情眼疾手快打掉他拔出的短刀,“小兄弟,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男子若在哪里还轮得到你们女——”一颗牙崩飞几里外,男子捂着流血的口鼻,刘晗吹吹拳头。


“喂!你们瞧见了,她们动粗闹事,快去报官!”男子发着重重的鼻音对客栈内盖着防沙斗篷的商贾们嚷嚷。


斗篷下数双眼睛冷冷旁观着他,寂然不动。


“没瞧见吗?这群女的不服管教,在侮羞辱我们男子的脸面啊!”他抄着长袍袖子。


斗篷窸窸窣窣地动了,蹭亮的剑柄随袍子扭动轮廓更明显。男子叫好声发到一半,那把剑就驾到了他的颈边。


“为何是我?!你们不是男的吗?”


“睁开你的眼看清楚。”客栈内围座的商贾“唰啦”褪去斗篷,一排排女子的螺髻,黑压压地盖住烛光,昏暗下,一双双雪白眼睛泛出诡异的蓝。


男子两股一颤,唬得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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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着人皮的剑柄轻轻一划,血连带着体温拉出,汹涌的生命流逝在地上化作一滩垢血。


麻袋利落地一套,将尸体带走。


为首的女子春召乜了个白眼:“这几年风气年变了,天天有不怕死的大放厥词。”


“殿下,”她敛了敛容色,向刘晗道,“我们一直在等你。”


刘晗看向她们身上的男装打扮,“难怪你们没有被人发现。”


这城中的“男子”全是女兵,俨然一座安营扎寨的牙城。


兰情道:“新帝不是派了世家子弟接任军务吗?”


“被我们杀了。”春召气不打一处来,“他想把我们降为军|妓。”


“军……妓?”饶是刘晗也吃一惊,和兰情面面相觑。


兴王府从无人说有此事,消息被压得死死的。从,便是军|妓,不从,新帝可假口抗旨清缴一批势力。


女兵们个个捏紧拳头,“我们才不干,半夜把朝廷的来人一锅端了,穿上他们的身份和朝廷通信。”


边塞种不了田,但商贸繁华,干不了农活就去经商,经不了商就去酿酒,怎样能活下去她们就做什么。


同男子争论的女孩向兰情和山阳作揖道谢,也似颗小水滴般融入女兵的队尾。


天光亮的晚,兰情坐在磨刀石边磨刀,街铺上菜农还没出摊,地上是前一天掉下烂菜叶和倒剩食的潲水缸。


晓色里,几名老妇人佝偻着背捞着潲水缸和地上的菜叶,捡捡挑挑寻着模样还算好的菜放进篮子。


“楚姑娘对她们有兴趣?”春召也来磨刀。


“她们在干什么?”兰情不理解烂菜叶有什么用。


“在捡吃的。”


“朝廷年年都有发赈灾粮,为何还有人捡菜叶?”


春召扬扬下巴,撇头朝东,“你出城往东走五十里,朝廷正赈的粮就在长街最旺的铺子里,一斗一百两。”


“一百两?!”赈灾粮分明是不要钱的。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些粮,一米一粒全是从百姓缴的赋税里拨的。


傻子都听得出,朝廷收了百姓的粮,赈灾的官吏空手套白狼,将朝廷调度的粮米转手倒给商贾,大发荒年财。


万民饿死,官商吃饱。


“新帝真不怕世道乱吗?”


“那些个贵人们哪晓得草民过的是什么日子,火没烧到自己身上才没人喊疼,你不也是亲自来一趟才晓得的吗?”


兰情缄口不言,她说的是实话。


刘晗在帐篷外,眺着兴王府的朝向,兰情看出她也同样听见这番话。


自古无仁君,仁君最不仁。贪官心黑,清官心细,“仁君”周旋于二者间,若真是个仁义之人,活不过弱冠就被敲骨吸髓了。


“不过嘛,”磨刀声停住,春召抬起眼神,“倘若把刀子捅进皇宫,皇帝不就知道疼字怎么写了?”


兴王府,卯时的送声里送走早朝的曦光。


百官身着朱绂,手举笏板,高呼着“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光照在鎏金的龙椅上,一派欣欣向荣,蒙眼的天子坐在其间,留下祁阳于大殿。


“下官办事不利,楚兰情已逃。”


御笔轻搁在玉砚上。


山阳公主刘晗被替换、楚兰情逃出京,两件事若说没瓜葛谁会信?


莫名的妒意抓挠住新帝的心肝,楚兰情比起信任他竟然更信任他人?


“祁少卿,朕听闻你在阙楼截杀射了张条子给楚兰情,可有此事?”


帝王心疑,他的声音冷清而来,“她是真的逃了,亦或是被你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