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6章

“妈妈。”


当软乎乎的小女孩捏住衣角时,兰情慢条斯理地拎开她。


这双手属于原主的女儿李小珍,小珍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原主要一个人养家糊口,无力照看孩子,原主父母也不愿意帮带,只好寄宿在学校附近的夫家亲戚家,寒暑假回来。


按照约定,兰情在百货大楼接到原主的女儿,瘦瘦小小,穿着绿色的棉袄,裹成一团“小粽子”。


女孩有些畏缩,眼神不太敢与人对视,一看便是寄人篱下的孩子。


“……妈妈?”小珍怯生生地脆着嗓。


“不用叫我妈妈,”兰情尚有温度的掌心摸摸小女孩的头顶,“我不是你妈妈。”


没有人天生是谁的妈妈,兰情从没打算对原主的人际关系全盘接纳,更不期望做个母亲。


孩子么,她谈不上讨厌,但也绝对不喜欢。事先声明自己的原则,而后保持距离对谁都好。


女孩睁着两只乌咕隆咚的灯笼眼,听不明兰情话中之意。


她怔怔然松开拽着“妈妈”的小手,是她哪里做错了事惹妈妈不高兴了吗?她想弄明白,却不敢过问,只畏首畏尾地重复着:“妈妈。”


声音里掺杂着呜咽的委屈和害怕。


兰情蹲在身,“你这句妈妈是真心的?”


小女孩呲溜吸住鼻涕,小鸡啄米般点头,“妈妈,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乖,不是小珍的错,我只是清楚自己无法当个好妈妈。”


兰情能在戏里将母亲一角演得出神入化,毕竟戏里不用真带孩子,只要用心感受共情,但脱离了固定的剧本,她对与孩子相处一窍不通。


“妈妈要去工作,雇了个阿姨照顾你,以后阿姨会处理你的生活。”


小女孩一个劲摇头,妈妈再不好也是妈妈,她宛如跟在母鸡身边亦步亦趋的雏鸡,哪怕被母鸡啄着驱赶也忍不住恐惧地跟着。


“可是妈妈、我怕。”小珍泪眼汪汪,“我怕你、不要我了、不做我的妈妈了。”


最后一句在不断的抽噎下,断断续续地,哭喘着说出。


“可妈妈也要学习。”


女孩止住哭泣的前奏,呆呆眨巴几下睫毛,“妈妈也有作业吗?”


“是啊,为人父母本来就是一项作业。”她对上女孩双眸完全没听懂的迷茫,揉揉小孩子柔软的头发,“我还没学会照料你,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朋友?”


母女从不是既定关系,至少兰情的母亲从来不是她的妈妈。


母亲?


母亲……


兰情浅浅瞄了眼男主气运值,漫漫回家路还有一段很悠远的距离要走。


打她记事起,母亲便约法三章,说她不喜欢被当作母亲,她的观念言传身教到兰情意识里。她们有各自的人生,是朋友,是亲人,是姐妹。


但对面只是个心智未发育的八岁小孩,兰情无法和孩子解释太深,换了一种句式笑问:“妈妈想当你的朋友,你愿意吗?”


小珍半知半解:“……愿意。”


“那就别因为妈妈离开哭,”兰情婴儿肥的小脸,拇指抹去脸上泪珠,“我不喜欢小孩哭,听着头疼,别哭。”


一大一小两跟尾指拉勾在了一块。


“现在,你有朋友了。”兰情摇了摇彼此交缠的尾指。


经过一条开着音像店的街道,《红日》的歌声飘荡在店门外根枝粗壮的榕树下。


“想看什么电影,妈妈埋单,挑一个。”


小珍不敢说,讨好道:“都可以。”


“‘都可以’不算数,自己挑一个。”兰情牵着她的小手,走向儿童区。手边传来女孩下意识的反方向阻力,但也仅持续了一瞬,便任由兰情牵引。


架子上的光碟封面印着梦幻的城堡、五颜六色的机甲,小珍羡慕地张着嘴,眼中是挡不住的渴望,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了第一步,蹑手蹑脚选出一个。


“那这个片子就等妈妈下次回来放,在此之前,你要写完寒假作业哦。”


“嗯!”空前的踏实和信心在小珍心中生根发芽,她似乎悟出了又没领悟彻,妈妈是想让她改掉寄人篱下的卑微?最关键的是,妈妈居然没有直接数落她?


习惯了在亲戚家取悦长辈的小珍心间痒痒的,似被一只小猫肉垫挠了挠,当妈妈的朋友真好。


“妈妈,你真好看。”小珍咿呀呢喃。


兰情撩了撩耳侧发丝,“妈妈的追求者可多了,你好好学习,妈妈在前方等你。”


“我好好学习的话妈妈就会像今天一样爱我吗?”


兰情弹弹她的小脑瓜,“你的妈妈永远爱你。”


说话这句话的人不是兰情,是原主。


受老一辈和时代风气的影响,原主对待子女也是个锯嘴的葫芦,“爱”之一字太过奢侈,她没有对女儿说过。


九零年代的人没有对子女表达爱的习性,原主没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已然超过大多数父母。


唯有介入这具身体,才感受到原主对子女的爱有多深。借着这具身体,兰情唇瓣轻启,将李兰情澎湃的爱意传达给了女儿。


小珍背起书包,妈妈真美,妈妈原来没有抛弃她,“我放完寒假要跟小红说,以后不许说我没人要,我才不是没人要的小孩~”


开车经过路口的赵启州摇下车窗,撞见兰情站在柔光下,腿边的女孩笑靥如葵。


李兰情的孩子?因为有孩子在,赵启州没来找茬,开车驶远后越琢磨越闷。


赵启州喜欢孩子,但结婚后老婆肚子没任何动静,偷偷一查才发现老婆生不了。


如果李兰情顺利和自己结婚说不定孩子都有一打了,那个孩子,李兰情的女儿就不该出生,那个孩子本该是自己的孩子,合成她基因的另一部分应当来源于自己。


可不出意外偏偏出了意外,谁能想出李兰情当年为了什么悔婚,连订婚的冰箱和单车都退还了。


被未婚妻退婚,奇耻大辱,害他在哥们圈里被笑了好几年。


握着方向盘的手五指抻了抻,啪啪雨点般轻敲着方向盘。


如果他们顺利办婚礼,李兰情一定会画着棕黑的挑眉,穿上普通的工服,在胸间别了一团二手红花来点缀,以充当婚服。


结婚场地是双方父母退休前的厂房改造,她会坐在饭厅中央嗔笑他来晚了,而后和彼此父母吃一桌小餐领个证就算夫妻了。


一年后李兰情头胎生了个儿子。


“又是儿子。”


停住!冷汗淌过赵启州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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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会吐露这句话?没真经历过的事,会想象得这么清晰无比?


是压力太大了吗?


赵启州吁出一口气,强制割除这些胡思乱想。


车到达公司楼下,他以火箭般的速度将情绪抛诸脑后,全神投入业务中。在干正事时戒断情绪是赵启州的优势,也是他能从穷小子赚到第一桶金的依凭之一。


日常事务完毕,赵启州叫来助理。


帮刘氏影业和晓胜男牵线搭桥的神秘人士身份仍没头绪,晓胜男那边打探不到消息,刘氏影业口最近风也紧得很,别说沾点关系的人,甚至有的电影杀青前连主演个人信息也难探寻。


他还不信了,全国掘地三尺找不出这么个人?


找不出还剩一种可能,那个人不是生意场上的常客,可能是谁家的太太或者有点背景的女友,深城的男老板别看个个衣冠楚楚在ktv左拥右抱的,不少早期是傍上老婆入赘起家的。


赵启州越挫越勇,派人跟紧和晓胜男、刘氏有关的人,等他截获资源、人脉到手,伺机挑个日子给对手致命一击,包括李兰情。


他报复的火焰还没结熄灭,不如说李兰情落魄才是他准备报复的开始,为此蛰伏五年十年不在话下。


办公桌上摆放着张张人员信息,赵启州看一个刷掉一个,手按眉心。这些看着全不像,神秘人士,到底是谁?


“好!卡!”


片场内,导演放话,兰情松开马缰,跨下道具马背,理了理不透汗的戏服。果然这副骨架子仍有点娇弱,看来回家要延长举哑铃的时间了。


“李同志,再来切个近景特写。”导演要求的口气比进组时软和不少。


试想兰情进组初期,吃惯细糠的导演明里暗里折射出一脸嗤之以鼻,以为又是哪塞的关系户,来了个下马威警告兰情别拖累剧组。


结果数天下来,导演纳闷了,现在新人的演技好到这地步了?顿时老泪纵横,泱泱大国的文艺事业后继有人了啊。


一个新人都如此强劲,莫说十年,三十年后,也就是2024年,咱华夏演艺圈指定发光发热,戏骨满大街,遍地是好剧!她再也不担心了!


还是有必要担心一下的。


不过姑且就不击碎导演美好的愿景了。和同班演员聚完餐,兰情难得休息去服装店。


临店门一脚,隔壁一串爆竹声打鼓舞狮,红纸屑洒漫天,是家新服装店开张做仪式,而新服装店的老板正是赵启州。


赵启州一言不发,盯着兰情的小腹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兰情夹着杂志的手唰地盖在其上挡住他的视线。


“闲来没事,买了家店,”赵启州神清气爽,瞧了眼天,“纯粹是我送给老婆开着玩的。”


他特意咬重了“送给老婆”几个字眼,见兰情兴致缺缺压根没任何感想,也没个丁点儿回应,无理由的躁郁在心底一刺。


“李女士,你现在求我我可以考虑考虑能转让门店,不和你们抢生意。”赵启州抬高气焰。


半分钟后,兰情抬了个正眼,赵启州心里升起一丝快|感,终于看过来了。


漫长忽略后总算被人注意的餍足占据心头,竟勾起一丝别样的拘谨。


拍了一天戏的兰情平淡扫了眼:“今天衣服不打特价,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