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阿晋首发
番外二十一竹马竹马
在与晏久相处的这种私密事上,斯樾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
帕帕出现之前,他们两个完全不需要考虑在做这件事时的位置与方式,只要两人都开心了,那就皆大欢喜了,随便他们闹上天,第二天好好休息一通儿,过后也就没事了。
可昨晚却大不一样。
斯樾根本顾不上自己的感受,全程都将自己的注意力死死粘在晏久的脸上,生怕他露出半点儿不舒服的表情。
以至于第二次结束的时候,心力交瘁的斯樾头一回在这种事情上生出了退缩的心思。
要不是晏久死活都不肯松腿,担心不小心致使他受伤,斯樾就算是用逃的,也绝对不肯再迫于他的yin威而不得不躺回到床上了。
“樾崽,你不用觉得内疚……” 晏久双手托着肚子,为自己调整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靠在软枕上,而后才笑眯眯地对坐在床尾叠衣服的斯樾说道,“这事儿我有责任……”
晏久的话说了一半儿,斯樾叠衣服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还没等晏久继续笑着开口,他就迎上了斯樾朝他望过来的凝重视线。
见此情景,晏久果断话锋一转,举手投降:“好好好,这事儿是我全部的责任,如果不是我gou引你,事情就绝对不会演变成昨天晚上那副样子的。”
听到晏久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后,斯樾这才垂下视线,一声不吭地接着叠衣服。
举手投足间,倒像他才是那个吃了大亏、被人占了便宜的小可怜。
“你看,我都知道错了,所以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晏久动了动被子下面的腿,轻轻用脚尖碰了碰斯樾的手臂,笑着哄他道,“小樾崽,我发现你最近真的好容易生气哦~”
斯樾头也不抬地轻哼一声,说道:“托晏哥的福,还好。”
“喔?你敢说你这个生日过得不难忘嘛?”晏久仍旧不知死活地撩拨他道。
斯樾叠好了最后一件衣服,终于忍无可忍,从床尾的长沙发上站起身来,大步朝窝在床头享福的晏久走来。
从大一开始,晏久就已经不再长个子了,可斯樾却像是盗取了他的生长激素一样,直到大三下学期才完全停止蹿个头儿,加上他平日里为了能“留住晏哥的恩宠”而从不懈怠的健身日常,这工夫朝晏久走来的可怖气势一度达到了让晏久想要报警求救的程度。
“喂,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哦,我怀着孕呢,你要是下手没个轻重,我很容易就会被你打死的……”
听完晏久的这句话,斯樾下意识皱了皱眉,也顾不上“教训”晏久了,直接伸手摸了摸木质的床头柜,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晏久:“快说‘呸呸呸’。”
晏久失笑着抬手捏了捏斯樾的耳垂,一边听话地“呸呸呸”了一下,一边开口揶揄斯樾道:“我们家樾崽还是个唯心主义者呢。”
话虽如此,不过斯樾还是十分清楚,昨天晚上的事情归结到底都源自他的定力不够。
起初看到晏久扯开腰间的浴袍带子的时候,他还非常有自信地在心里想着:就亲一下,其他的什么都不做,并且他也绝对不会允许晏久做。
可当斯樾见到晏久腰间系了一条蓝色蝴蝶结丝带后,他当场就不淡定了。
开玩笑,那可是系着蝴蝶结、主动对人发起邀请的晏久。
试问谁能抵抗得了。
再回过神来时,一切为时已晚。
晏久就像是能看透斯樾的内心想法一样,这边儿斯樾还没有收起思绪,那边儿他就已经开了口:“别在心里自责说自己定力不够之类的哈,你定力要是够,咱俩的感情才是真的出了问题。”
无论处在多么低迷的情绪里,斯樾总是能够被晏久三言两语给哄好。
今天也不例外。
“值得高兴的是,过不了多久帕帕就可以和我们见面了,”晏久接过斯樾递给他的温水,轻啜了一口,被斯樾督促着又喝了几大口后,才继续说道,“等帕帕出生了,我们也就不用注意那么多了。”
见晏久不出三句话又开始不正经,斯樾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他了,只能任凭他坐在那里口嗨,自己则按照日常的习惯,坐在床边给晏久按摩手腕和脚腕。
Lorraine在楼下吃完了狗粮,又品尝了一份属于它自己的小罐头,心满意足地甩着大尾巴上了楼,拱到了晏久的床边坐好,仰着脑袋雀跃地看着他们两个。
“这几天腰不怎么疼了,”晏久扭了扭手腕,一五一十地跟斯樾交流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是腿总是容易抽筋,难受得厉害。”
Lorraine听不懂两个主人在说什么,它只知道今天一觉醒来,自家小主人的心情非常好,气色也好,像是吸食了jing气的妖精一样。
反观另一个和它Lorraine一样、像小狗那么听话的主人,整个人却略显萎靡,眉宇间也满是忧愁之色,仿佛是……被吸食了jing气的老实人一样。
“一会儿早饭想吃点什么?”斯樾问晏久道。
他很喜欢为晏久做饭,每当看到晏久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斯樾比签了一笔九位数的合同还要高兴。
“我想吃锅包肉。”晏久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顺势靠在斯樾的肩头上,任凭他将自己从床上抱起来,一路稳稳当当地下了楼,斜躺在客厅的柔软沙发上。
“好,除了锅包肉之外,久久还想吃什么?”斯樾耐心地问道。
斯樾对晏久的一切要求都秉承着满足的理念,听到晏久想要吃锅包肉,他也不会拒绝,只默默地在心里计算好一会儿要把糖醋的比例控制在不对晏久的身体产生危害的比例。
晏久喜欢酸甜的食物,这个习惯即使在孕期也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甚至隐隐还有加剧的态势。
但晏久也是知道分寸的,他从来都不会因为想吃什么而变得肆无忌惮,每次想要吃什么东西都会优先考虑会不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帕帕,确认不会后,又会考虑自己想吃的东西到底会不会给他的身体带来益处,如果不能,那也就不该过多地享用。
一楼的佣人迅速端来了温水放在晏久的手边,以供他随时能够浅喝一口。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们歇着吧。”斯樾朝等在厨房的厨师挥了挥手,示意他亲自为晏久做饭。
确认自己有锅包肉可以吃,晏久的心情大好。
不过他并不是故意让斯樾做这些麻烦的菜,也不是真的有那么那么想吃锅包肉。
只是斯樾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如果自己不让他做些事情,以斯樾的敏感心思,怕是会一直沉浸在那种情绪里无法抽神出来的。
果然,斯樾很快就投入到了制作锅包肉这项紧张而又有意义的工作中,偶尔才能空出点时间来回头看看晏久。
起初晏久并未让斯樾生出担忧的心情,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当他偶然回过头,朝坐在沙发上等待自己的晏久看了一眼的时候,独自一个人靠在沙发上、背对着厨房的晏久却让斯樾的心陡然揪成了一团。
他的久久从小就泡在蜜罐里长大,素来没有吃过苦,可如今却为了他而怀了身孕,每天都要受着吃不好、睡不好的苦楚,被迫放弃和好友们一同出去玩儿的逍遥日子,只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等待孩子的降生。
心里这样想着,内心备受煎熬的斯樾关了火,连围裙都顾不得摘下来,就大步走到了沙发边,俯身将晏久抱在了怀里。
晏久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书,这时候毫无预兆地被斯樾突然抱住,他一时还有些惊讶:“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做饭做得受刺激了不成?
Lorraine很喜欢看到主人们在一起亲密地贴贴,见到斯樾走过来抱住晏久,它立即兴奋地哈哧着舌头挤了过来,毛茸茸的大脑袋搭在晏久和斯樾的肩头上,一点儿都不客气地分享着两人之间的爱意。
晏久失笑着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斯樾的后脑,耐心地问道:“我们小樾崽这是怎么啦?该不会是在哭鼻子吧?”
斯樾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来,让我看看小樾崽到底是不是在哭鼻子?”晏久说着,手上稍稍用了点力,想要轻轻抬起斯樾的脸,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斯樾却趴得极其扎实,完全不给晏久窥探他表情的机会。
见状,晏久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越发温柔:“都要做爸爸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朋友一样?”
说到这里,他又摇摇头改了口:“不对不对,我们樾崽就是小朋友,无论再过多久,都是小朋友。”
或许是因为即将要做父亲了,晏久的说话方式与从前大不一样,时常会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对斯樾说话,也算是提前适应一下未来和帕帕的交流方式。
斯樾不动声色地偷偷吸了下鼻子,似乎不想让晏久发现自己低落的情绪。
晏久怀孕这么长时间以来,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还要期待帕帕的降生,所以斯樾根本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打击晏久的积极性,更别提他心里设想过的那些不好的想法。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并且半点儿都不敢在晏久的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心迹。
看着紧抱着自己、一声不吭的斯樾,晏久突然明白了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可是眼下这个关头儿,他要是随着斯樾的心意、正视这个问题,只会让当前的局面变得越发伤感,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让事情的发展像之前一样,使斯樾无解到无语,这样才能让气氛重新恢复融洽。
想到这里,晏久的戏谑脱口而出:“我们家樾崽恋爱脑发作了?”
斯樾:“……”
***
此后的日子里,斯樾不再允许晏久做出像之前他生日那天一样的荒唐事,每天下班回家后,除了吃饭之外,就根本不给晏久能够接近自己、并提出非分之想的机会。
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够避免让久久和帕帕的健康出现威胁的可能。
被斯樾像防贼一样防着的晏久无奈之下,只得每天跟Lorraine一起玩儿,完全不被允许跟斯樾贴贴。
“Lorraine,”晏久朝趴在一楼客厅里的Lorraine招了招手,“来,好孩子,哥哥抱抱。”
他的话音未落,活力四射的Lorraine就“蹭”地一下从一楼客厅蹿了起来,而后就迈开四条有力的腿,眨眼之间就扑到了二楼晏久的腿边。
不过值得表扬的是,Lorraine依旧非常有分寸。
见到小主人似乎有些行动不便,它就越发小心谨慎了起来,严肃认真的模样根本就不像一条平日里只知道调皮捣蛋的小狗。
“我们家Lorraine这几天又变漂亮了,”晏久顺势坐在了走廊里随处可见的椅子上,稀罕地摸摸Lorraine的狗头,夸赞道,“帕帕一定很会喜欢我们家漂亮的Lorraine的。”
话音刚落,Lorraine的眼睛就“唰”地一下亮了起来,像是在跟晏久确认这件事情的真假一样。
“真的,”晏久明白狗狗们的心里都在想什么,笑着给了Lorraine肯定的答案,“到时候帕帕也会给Lorraine开美味的罐头喔~”
“汪汪~”Lorraine将脑袋凑到晏久的肚子旁边,侧过头的同时,漂亮的大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似是在听小主人肚子里传来的心跳律动。
它鼻子的形状像是一颗爱心,轻轻蹭在晏久肚腹上的时候,带着暖洋洋的潮意,让人的心都充满了柔软的触感。
晏久伸出手,笑吟吟地摸了摸Lorraine的脑袋瓜儿,温声问道:“Lorraine,哥哥肚子里的小宝宝健不健康呀?”
Lorraine仰起头,响亮地应了一声:“汪汪~”
晏久的眼睛弯了起来:“好孩子~”
从小到大,晏久除了跟斯樾来往之外,就喜欢待在家里抱着自己的狗狗们跟它们聊天儿,无论是小时候的Anastasia,还是刚出生没几年的Lorraine,他都能和它们相处得非常好。
而现在这个阶段,则是晏久最为幸福的时候了。
Lorraine对他肚子里的帕帕表现出了丝毫不让人担心的友好,同时也从侧面证明了帕帕还没出生,就和他一样成了家里的团宠。
晏久跟Lorraine玩儿了一会儿,又跟晏婷婷女士打了通时间不短的视频电话,而后便觉得有些困了,索性直接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了起来,最后就连佣人过来给他盖被子都没有被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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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樾走进地库,一手拎着他在办公室用钩针给帕帕勾的小鞋子,一手拿着手机跟施鹤通话。
“哎呀,我对产科和新生儿这些方面不是很了解嘛,你就不要过于为难我啦……”听筒里传来一道好听却略显欠揍的男声,显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从今天晚上就开始秉烛夜读总可以了吧?”
“你不用时刻都把‘谦虚’两个字刻在脑门上,”斯樾很希望好友能来陪着心里不踏实的久久,难得主动给施鹤打了通电话,“你自己来还是我过去‘接’你?”
施鹤当然明白自己这位好朋友不会有那么好心。
所谓的“接”也不可能是在充满着友好、友善、友爱的气氛中进行。
斯樾不对他动手,他就已经烧高香了。
但如今是斯樾有求于他,所以比起平日,施鹤抗争起来终于有了点底气:“喂!我说斯樾你要不要这么过分啊?好歹我也是……”
斯樾根本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言简意赅地说道:“回答不果断,你失去了一次单独看望久久和帕帕的机会。”
“你残忍,小晏可不残忍,等到帕帕出生了,小晏肯定会第一时间把照片分享出来的,”施鹤在电话那头美滋滋地说道,“况且,大不了我在小晏刚开始阵痛的时候就冲到医院,让帕帕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施伯伯~”
对于施鹤的嚣张发言,斯樾不置可否,心情愉悦地收了线,结束了和好友的对话。
斯樾从别墅的内部楼梯上了楼,不例外地又看到了搂着Lorraine等在客厅的沙发里的晏久,心头又是一阵酸涩。
孕晚期的小孕夫最近很容易困倦,常常是吃过饭、活动了一会儿后,就会安安静静地窝在某处睡上一会儿。
斯樾见人睡着,便放轻了动作,轻手蹑脚地走到晏久的旁边,轻易就将时不时摇摇尾巴的Lorraine抱了起来。
Lorraine震惊地以一个近在咫尺的距离望着斯樾的脸,一人一狗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晏久打破了僵局。
“你要抱着Lorraine去哪儿啊?”晏久看着斯樾怀中的Lorraine,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你把Lorraine给吓的,这个家里还没有能把它抱起来的人呢,你是第一个。”
他刚睡醒,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哑意,好听得不得了。
Lorraine享受完了重新当一次小狗崽儿的快乐,非常懂得见好就收地从斯樾的怀中跳了下来,复又跑到晏久的膝边,用大脑袋拱了拱晏久的手,让他像在睡觉之前一样,胡撸自己的狗头。
斯樾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去一楼的洗手间洗了把手,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晏久惊喜的声音:“那是什么呀?”
顺着晏久的目光看过去,斯樾温声回答道:“是我在闲下来的时间里给帕帕勾的小鞋子。”
虽说是给帕帕勾的,但实际上还是为了讨晏久欢心。
“哎哟,让我看看,这么可爱的小鞋子呀,”晏久从斯樾的手中接过那两只可爱的明黄色小鞋子,爱不释手地摆弄了起来,同时连声赞叹道,“我们家小厨娘可真能干。”
那双小鞋子确实很好看,就连Lorraine都对它们十分有兴趣,不停地用鼻子拱着那上面的小配饰,像是希望主人给自己也做一双似的。
斯樾已经适应了晏久时常把夸夸放在嘴边的习惯,这工夫面对晏久的表扬,他十分配合地摆了摆手:“还是晏哥教得好,不然我哪里勾得出这些啊。”
毫无疑问,晏久被他奉承到了,喜滋滋地把两只小鞋子轻轻放置在自己凸起的肚子上,给肚子里的帕帕介绍了起来:“乖宝儿你看,你daddy的手多巧啊,居然给你勾了一双这么可爱的小鞋子。”
看着晏久一脸幸福的样子,斯樾的心头升起了无限的暖意。
这是他的爱人,以及他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幸福。
甚至在不久的将来,他们还会迎来二人共同期待已久的帕帕。
这样的生活,让斯樾觉得无比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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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晏久在临睡前被斯樾伺候着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躺回到被窝之后,自然也入睡得极快。
可当晏久以为自己会安安稳稳地渡过这个夜晚的时候,一阵熟悉又略显陌生的钝痛却硬生生地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晏久下意识就要发出一声痛哼,但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种痛楚之前不是没有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斯樾今天的状态有点儿不好,或许是白天在公司里累到了,他下班回家后,脸色就不是很好,像是要生病的样子。
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还未等晏久想完,那阵痛楚就又将他的理智撕烂,让他无法将注意力投入到其他的事情中,只能全心全意地面对着眼下的困境。
虽然早就做好了生孩子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痛苦的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刻,晏久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他从小性格坚韧,遇到问题,很多时候都会选择自己一个人咬牙硬扛过去。
即便今时今日,他这辈子最相信、最依赖的人就躺在他的身边,可也还是没能影响他的这个想法。
毕竟预产期还有五天,这种疼痛也只是为了最后那一刻而提前演练而已。
因此晏久并不愿意让斯樾过多地看到如此脆弱的自己。
令人绝望的阵痛再度袭来。
晏久轻颤着双手,覆在凸起的腹前,极其缓慢地翻了个身。
他想要尽可能地靠自己来调解,并不想贸然弄醒累了一天的斯樾。
“……久久,怎么了?”好在睡梦中的斯樾依旧很敏锐,察觉到了晏久的不对劲儿后,迅速翻过身来,将痛得发抖的晏久圈在了怀里。
几乎是瞬间,他就感受到了晏久被冷汗濡湿的脊背,心下不禁又惊又痛,连说话都不连贯了:“久久,你、你怎么了?!”
晏久缓了口气,可声音听上去却越发没了气力——
“斯樾,我……我好像要生了……”
听到晏久的话,斯樾直接从床上坐起身来,略一曲臂就将人环进了怀里。
在这样的情况下,斯樾自然不会问“不是还有将近一周的时间吗”“难道是预产期提前了”之类的那些没有用的问题,他对事物的所有判断标准都以晏久为基准,凡是晏久认定了的事情,斯樾都不会再去做出与晏久的想法有出入的事情。
“没事的,久久,不怕哈,”斯樾一边安慰晏久,一边抽空去查看了一下晏久的双腿,确认暂时无碍后,他隐隐有些发颤的声音也变得镇定了不少,“久久,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不怕哈。”
“……有点儿……有点儿疼。”晏久吃力地抓着斯樾的睡衣前襟,疼得眼尾止不住地泛红。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他都还是在想着要去宽慰身边的爱人:“没事儿的……我早就,早就做好准备了……唔,你别害怕……”
斯樾险些直接掉下泪来。
晏久就是这样,越是危急关头,就越是淡定平和,以至于让旁人根本无法分辨得出到底平日里那个欢脱成性的青年是他,还是这个时候淡定得不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人是他。
他很好地承担起了作为斯樾兄长的责任,也从未让颜清涵的在天之灵无法安心过。
“久久,我先给你把外套穿好,”斯樾一秒钟都没有停下跟晏久说话,生怕晏久会在自己停顿的时候心生慌乱,想要让晏久安下心来,完完全全地相信他不是自己一个人,“穿完外套之后,还要再穿一双袜子,这样久久才不会着凉。”
果不其然,斯樾的这个方法很大程度上地缓解了晏久的焦虑与恐惧,并且能够静下心来调整呼吸。
Lorraine早在斯樾把晏久从被窝里扶坐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高高地扬着大尾巴冲出了卧室,用粗壮有力的大爪子拍开了家里所有人的房门。
当斯樾把晏久包裹得严严实实地、准备叫人拿着早就准备好了的待产包出发去医院的时候,就发现Lorraine正老老实实地端坐在旋转楼梯的台阶上,眨巴着亮晶晶的狗狗眼等待着他们。
晏久的阵痛刚刚过去,此时竟比斯樾还有闲情逸致去逗弄Lorraine:“Lorraine,乖孩子,哥哥要去医院生宝宝了,你要乖乖地待在家里等哥哥和小宝宝回来,好不好?”
Lorraine无法听懂全部的话,只能捕捉到晏久口中的“要去”、“乖乖地”、“等”、“小宝宝”、“回来”之类的关键词,于是高亢地“汪汪”了两声,目送着主人们离开家,同时在心中期盼起了小主人口中的“小宝宝”回来喂自己可口的罐头。
***
因着晏久的预产期将至,斯樾老早就将晏久给挪到了距离晏氏集团旗下医院附近的住所里休养身体。
这时候突逢晏久生产,他们也不至于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变得手足无措。
施鹤原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赶到来医院陪伴晏久生产,可昨日却突然被斯达用高尔夫球杆误伤到了眼睛,现在是重度脑震荡,不得不躺在床上休息,根本无法起身。
即便如此,施鹤也还是忍着浑身的不适,拜托文征在空闲的时间里向他转述一下现场的进度,以此来避免自己错过好友的人生大事。
单人待产室内。
助产士敲门进来,直接越过了疼得脸色苍白的晏久,小声对斯樾说道:“斯先生,您还是要扶着晏先生多走一走,活动一下身体才能顺利生产。”
就算医院不是晏家的产业,早在晏久孕期产检的期间,产科的医护人员们也早就认识了严谨认真的斯樾,一次比一次对他好感倍增。
如今晏久即将生产,大家也就直接把注意事项对斯樾叙述一遍,从而避免了让晏久心烦意乱的可能。
晏久虽然有钱,但他却十分贪财。
令人觉得好笑的是,他贪财贪得十分有特点——喜欢金子。
别人的待产包里都装着给孕妇或孕夫的能量补充剂,可唯独斯樾准备的待产包里多了一样非常独特的物件儿。
“来,久久,往前走,”斯樾从包里掏出了那个令大家都十分好奇的东西,朝着正前方的晏久高高举起,“走过来,这个就是你的了。”
闻声,正为自家小儿子感到揪心的晏婷婷女士也朝斯樾手中的物件儿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可当她的视线落在那上面之后,不由也哭笑不得了起来。
只见斯樾的手中赫然拿着一对儿造型考究、用料夯实的金镯子。
他举着那对儿镯子,脸上的表情甚是从容自然,仿佛压根儿不觉得自己的这个行为看起来是多么的滑稽:“久久,走过来,这个金镯子就是你的了。”
看到斯樾的做法,晏久也有点儿想笑,可更多的是想要尽快从斯樾的手中拿到那对儿金镯子,戴在自己的手上。
于是,在斯樾的激励下,十五分钟后,晏久的手臂上已经挂了三对儿大金镯子,眼看着就要连抬手都抬不起来了。
斯樾紧忙趁着这个节骨眼儿,又往晏久的嘴里塞了不少补充能量的食物,以免他在生产的过程中没有力气。
好不容易陪着晏久完成了一定的活动量,斯樾的心要比身体还要累上不少。
晏久迈出的每一步,他都在担惊受怕,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不专业,使晏久白白遭受不该遭受的痛苦。
不过幸好,他们的每一关都顺利通过了。
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一关了。
“小樾,你这脸色怎么比久久还要差啊?”
并非晏婷婷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实在是因为斯樾的脸色难看得比晏久还要厉害,容不得她不注意。
晏鹏江始终都对自家这个成熟稳重的儿婿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可直到今天他才真正地明白,在面临久久遭遇不可抗拒的危难的时候,斯樾几乎等同于一具行尸走肉。
再无平日里面对任何事情时的从容。
“小樾,你也跟久久一起吃点东西吧,你的状态实在太差了。”晏鹏江叹了口气。
斯樾压根儿就没听到他们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整个人都呆滞不已,唯有与晏久视线交错的时候,才会肌肉记忆般地露出一抹安慰似的轻笑。
十指已开,晏久被助产士推进了产房准备生产。
斯樾在医护人员的指导下换好了无菌服,这才得以跟着晏久一起进去。
晏家别墅接到消息,在深夜时分,几十号人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医院,担忧又沉默地等待在产房门口,双手合十地面向走廊的墙壁为晏久祈福。
“上天保佑久久和帕帕平安,保佑……”
“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各路神仙保佑。”
“求求老天爷,一定要让久久少遭点罪啊,我们久久最怕疼了。”
“久久加油,黎叔给你刻了个小桃木剑,一定要平安啊!”
…………
门内的人生不如死,门外的人痛苦煎熬。
终于,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产房内外所有人的心都重重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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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久被推回了病房。
许是由于年纪小,所以就算是身体的底子不太好,晏久也还是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樾崽呢?”
晏久的手背上被留置针覆盖,清瘦的指节轻轻蜷了蜷,目光失神地朝着视线范围内的病房望了一周。
斯樾就守在病床边,听到晏久声音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顿时哭得像是当年那个被至亲抛下的孩童一样可怜。
“久久……久久……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斯樾的声线颤得厉害,可握着晏久的手却相当坚定有力,“久久,不痛了……”
晏久的痛劲儿还没缓过来,手还在发颤:“帕帕呢……”
斯樾沉浸在与晏久的短暂离别重逢中委屈着,偶尔才会在身边的晏婷婷女士的提醒中,把纠缠在晏久身上的目光分给怀中的帕帕一点儿。
“帕帕在这里,刚出生,皱巴巴的,”斯樾把怀中的帕帕往晏久的眼前送了送,“可还是很好看,像你一样。”
“斯先生,请问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文征拨通了斯樾的电话,与繁忙的斯樾进行着简单明了的沟通,“出生医学证明需要孩子的姓名。”
碍于晏久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被打扰,此时的病房里只有斯樾和晏婷婷在陪着他。
院内的一切事宜通通由文征负责。
乍一听到文征的话,斯樾还没有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后,才明白了文征的意思。
他低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帕帕,轻声对文征说道:“叫晏安。”
说着,斯樾轻轻拨开帕帕颊边的被角,让他的整张小脸儿都露出来:“乖宝儿,你的名字就叫晏安好不好?”
“呱咕……”奶娃娃适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小的粉润嘴巴“咕叽咕叽”了两下,可爱得一塌糊涂。
见帕帕听到这个名字后,紧接着就笑了起来,斯樾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虽然明白小宝宝这个时候的哭和笑都没有实质性的意义,但他的心情还是因为帕帕的笑声而变得明朗了许多。
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对文征重复道:“晏安。”
“不行……”
正当斯樾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病床上突然传来了晏久的声音:“……不行,斯樾……”
晏久刚刚经历过生死,这工夫依旧没什么力气,就连开口说短短几个字,都会让他累得气chuan吁吁,眸光涣散。
斯樾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晏久的身上,但凡晏久有一点点的动向,都无法避开斯樾的视线。
“久久,”斯樾当即毫不犹豫地将怀中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帕帕递给了晏婷婷,而后紧忙走到两大步走到病床边,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晏久的唇边,小声询问道,“久久,你想要说什么?小声地说就可以。”
见斯樾走上前来,晏久轻轻回握住斯樾的手指,有气无力地轻声道:“姓……姓斯,帕帕要姓斯。”
斯樾不想让晏久再费神开口说话,只能说得比晏久多、比晏久全面,这样才能堵住晏久的嘴,让他好好休息:“久久,姓什么都一样的,帕帕是我们的孩子,无论他姓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们两个对他的爱。”
本以为话说到这里,晏久就该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了,没想到躺在床上的青年却坚持着握住了斯樾的手指,艰难且坚定地用气音说道:“姓斯。”
斯樾呼吸微滞。
他明白久久的意思。
长久以来,晏久都执意想要让斯樾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同姓的血肉至亲,仿佛只有这样,斯樾才会不那么孤独。
斯樾背转过身,似乎抬手抹了把眼睛,而后再度转过身来,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对电话里的文征说道:“名字叫……斯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