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佛若去国一千年,赤地红莲腥似铁

“咳咳咳!”


滚滚黑烟下,挣扎冒出一张被熏黑的脸。


温珣蹲在灶台前,一手拿着蒲扇疯狂扇风,一手遮掩口鼻,眼中泪花闪烁。


“好了好了!火点起来了!”


浓烟后,虞鸦眼睛一亮,精准在滚滚黑烟中捕捉到一点火星。当即惊喜的喊道,顺手将泪眼汪汪的温珣拎到一旁。


温珣现在轻飘飘的,虞鸦拎起来是越来越顺手。


“终于,咳咳,好了……”


一旁,温珣有气无力地靠着灶台,白净的脸上一片烟熏火燎的痕迹,浑身脏兮兮的,看不出一丝之前怨气缠身的模样。


现在……充其量算烟气缠身。


眼看着灶炉内火光燃起,空气中呛人的烟气逐渐消散,温珣重重松了一口气,干脆抱着膝盖顺势滑落,蹲坐在地。


“呼——”


一旁搅拌锅中汤药的虞鸦,闻言,看了她一眼,好笑道:“注意火别灭了,这可是好不容易快熬成的药。”


温珣一激灵,连忙起身,跑到灶台前蹲着,半透明的身影正对着出火口,目光灼灼。


烟火穿身而过,场面颇有几分诡异。


过了一会,温珣揉了揉眼睛,小声抱怨:“好难哦,渡郎,他们每天都用这东西熬药吗?”


闻言,虞鸦手上动作一顿,瞟了一眼温珣,她强忍笑意,继续装药分瓶,淡淡道:“不是哦。”


“诶?”


虞鸦:“正常来说,人们用灶台做饭,是不会铁锅炖药材的。


我们现在,属于特殊情况。这不是紫英留下的药炉子炸了吗,用百姓家的小药炉熬药份量太少。”


说到这,虞鸦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要不要算算全城有多少人,用药炉得熬到什么时候?嗯?”


闻言,温珣气息一弱,讪讪道:“我知道错了……”


虞鸦摇了摇头,轻笑道:“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从没做过这些,就当弥补一下?”


温珣盯着跳动的火苗,映得灶炉内红彤彤一片。


“……这根本不算什么,他们本来不必遭遇这些。”


听起来很失落。


虞鸦手上动作不停,道:“温珣,别钻牛角尖,你确实做错了,但也没铸成大错。


如果不是你,或许孟非会想别的办法拖住这边的兵力,到时候不管是兵戎相见,还是他真的散播不可控的瘟疫引发众人对当今国君的不满都未可知。”


“事情还是会发生,而那时事情能否像现在一样顺利解决,就未可知了。发起这件事的最终主使并非你,充其量只能算一把借刀杀人的刀。”


温珣沉默,半晌,道:“……渡郎,你可真会说话。”


虞鸦疑惑:“是吗?”


过了一会,只听温珣轻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阻止屠城的命令,我甚至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毫不犹豫的下了屠城的命令。


我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派兵控制。


……如果孟非没来,我原本打算在他们烧城时自爆鬼气,将流波城笼罩起来,这样就算城中百姓身体虚弱,待鬼气散去,也还有一线生机。”


温珣说着,伸手拿着铁钳捅了捅柴火,动作逐渐熟练。


虞鸦安慰道:“这不是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吗。”


见温珣还是闷闷不乐,虞鸦放下手中的药瓶,思索片刻,道:“温珣,既然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再多熬几锅药汤吧,也·不知道东君和娇娇派发到哪了。”


温珣一僵,默默点头:“……好的。”


她继续捣鼓那小小的、方正的灶台口。


也许是逐渐熟练,烧火时冒出的黑烟渐渐少了,露出温珣被熏得发红的眼睛。


她怔愣地看着眼前翻飞的灰烬。


佛若国的百姓也用这种灶台吗,寻常做饭熬药也这么艰难吗?


她竟从未注意过。


“啪嗒、”


地上浅色灰烬晕染出几点深色,很快被炙热的烟气熏干。


“……渡郎,我觉得我还能再烧几百锅。”


听着温珣闷闷的声线,虞鸦不禁失笑。


她啼笑皆非道:“要不了这么多,你之前熬好的药已经分装好了,加上现在正在熬的药,绰绰有余。”


温珣闻言,还有些可惜:“是吗,这么快就够了……”


“已经不快了。”虞鸦放下手中的坛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活动着手腕摇了摇头。


她掀开木盖看了一眼,白雾与药香扑面而来,“要不要休息一下,药快好了,我来看吧。”


温珣没动,她摇了摇头:“不了,你先休息一会吧,我不累。”


虞鸦用长勺勺柄戳了戳缩成一团的温珣,想了一下,答应下来:“好吧,那我先出去一下。”


“……好。”


回身望了她一眼,虞鸦暗叹。


说到底,温珣失去的太多,太早。


现在难免患得患失。


她靠在院外树下,摸索出一把刻刀。


片刻后,时不时响起“欻欻”悉数声,不断有细屑从她指尖抖落。


“……道长姐姐?”


东君从院外进来,一眼就看到虞鸦独自靠坐在树下。


夕阳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柔光下,侧脸熠熠生辉,垂眸时的神色专注温柔。


“……”


“……嗯?东君回来了。”


虞鸦抬头,在看到院口的身影时,下意识露出一个笑,然后抖了抖衣袍上的飞屑,起身道:“快坐下歇歇。”


见状,东君回神,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抵了抵下巴,道:“东城百姓几乎都已经喂过解药了,汤药剩的不多,应该只够东城用。我就让……它组织百姓派药,自己先回来看看。”


它?


“娇娇?”


虞鸦惊讶,忍不住问道:“它组织分药?”


看到东君点头,虞鸦一时惊奇,娇娇怎么组织众人分药?


见状,东君眨了眨眼,神秘道:“唔,姐姐到时候就知道了。”


虞鸦有些失望:“好吧。”


被卖了个关子,这会她是真好奇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分药,虞鸦毫无察觉东君的小心思,她算了一下草药数量,松了一口气:“这样算来,加上新熬的这些,汤药准备应该足够了。”


虞鸦想了想,高兴道:“接下来我们一起去派药,想必很快就能结束这件事了。”


东君闻言也笑起来,“正是。”忽然,他余光瞥见虞鸦手上的东西,惊讶一闪而过。


“这是?”虞鸦注意到他的视线,大大方方的摊开掌心,语气轻快:“瞧,这就是你的那块血灵玉。”


一朵姿态优美的血莲花盛开在掌心,形态舒展,惟妙惟肖。


手艺堪比民间大家。


果然,东君赞叹:“道长姐姐好手艺,不过,这个形状就是佛若花吗?好像未曾见过。”


听到他的话,虞鸦先是点头,然后有些怅然,叹了一口气,道:“佛若花生长条件特殊,只存在于佛若国,被视为佛若国花。


当年佛若国亡,这种花也随之付之一炬,如今几乎不存在了。”


东君点头:“原来如此。”


见气氛有些凝滞,他转而笑着打趣,道:“道长姐姐对朋友的这份心意真是令人羡慕啊。”


虞鸦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怎么?东君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


“什么……?”闻言,东君一愣,只见虞鸦眼含笑意,对他道:“东君莫不是没把我当朋友吗?”


东君:“……怎会、”


话音未落,东君就顿住,目光下视。


“瞧,你的。”只见,虞鸦伸出另一只手,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把做工精美的镂空鎏金红蝶宝扇。


宝扇整体由黄金打造,镂空的扇片上镶着点点红珠,翻动间,宝光流转,似有金蝶红影振翅而出,说不出的奢靡华丽。


东君着实愣住了,被这精美的宝扇迷了眼。


倒不是没见过比着更精美贵重之物,只是……不一样。


半晌,他不确定道:“……给我的?”


“对啊。”


虞鸦颠了颠扇子,又刷得一下展开,动作潇洒漂亮。


“好看吗,我琢磨了好久造型,加上今天的血灵玉,总算觉得能勉强配得上你。”


虞鸦见东君没什么反应,目光直愣愣的,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没沾上碎屑啊,


“怎么了?哪里不满意吗?我给你改改。”她看了看扇子,暗道:灵动飘逸又锋锐无比,应该还可以吧。


“……不,不用,我觉得很好。”


东君深吸一口气,摩挲着手中宝扇,指尖按着扇片,缓缓展开,宛如一副金山引蝶图。最后,目光落到扇柄花纹处,他眸色渐深。


……还贴心刻上了防御阵。


他轻抚扇面,半晌,低声道:


“……很喜欢。”


见状,虞鸦松了一口气。


喜欢就好,这可是用尽所有家当做出来的效果。


“喜欢就好,之前娇娇弄坏了你的腰链一直没来得及正式道歉,这个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虞鸦见他翻来覆去欣赏,似乎爱不释手,当下心情愉悦起来。


她放下一桩心事,放松道:“走吧!一起去看看温珣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嗯。”


说着,虞鸦背手走入厨房。


浑然不觉,身后东君略微凝滞的身影。


“……”


东城


吵吵嚷嚷的一群人中间,一只黑鸦上蹿下跳。


它急得嗓子直冒烟,站在人群中,指挥行动还有几分凝滞的百姓端药,安排服药后的人一家一户的寻找遗漏的住户。


“嘎啊啊——”


黑鸦猛地窜飞出去,停在一个手上端着药,面上茫然的男人面前,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张嘴就是一顿输出。


“嘎嘎嘎——!!!”


“额,鸦,鸦仙人有何吩咐?”


那人结结巴巴地问道,又是点头哈腰,又是忍不住用余光频频打量眼前手舞足蹈的黑鸦,眼神中满是惊奇。


“噶啊啊啊——!”


黑鸦气急败坏地伸着单边翅膀指着与男人前进相反的方向。


男人一愣,充满不解:“啊?”


“嘎——!!”


黑鸦疯狂舞动翅膀,示意方向。


在黑鸦的再三示意下,男人终于回头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走错方向了这不是。多谢鸦仙人……”


“……”


男人背影晃晃悠悠地走远。


黑鸦眼睁睁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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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脚直直一拐,端着药去了另外一家,片刻后,他终于退了出来,站在路口端着丝毫未动的药左右张望,继续向下一个方向走去。


哎——


黑鸦翅膀一怂,深深叹了一口气,身上出现极为人性化的疲惫。


它撩眼皮看了一眼旁边明里暗里惊奇的众人,又望了望桌上还剩小半杠的绿色诡异液体,再次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一瞬间竟看起来老了不少。


“嘎……”


它回想起那个可恶的妖鬼——


半个时辰前,在东君的安排下,分药行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临时搭建的简陋棚子里,东君在此有一搭没一搭地盛着汤药,时不时指挥一下还有行动能力的百姓送药,灌药。


瘟毒虽解,但余毒未清,所幸城中人身体素质不错的人在解毒后还能帮忙一起行动,大大加快了他们的进程。


黑鸦站在棚子旁横出的木头上,歪头望着来来往往,走路打摆子的奇怪人类,好奇目光随着人来人往来回移动,时不时落到某人旁边,学着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


还在分药的东君目光无意间落到这黑鸦上,当即目光一转,把黑鸦从外面拽进来。


指着药杠,东君舀了一勺绿色液体,问:“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望着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药碗,黑鸦连连后退。


“啧。”


对上它震惊的目光,东君语气毫不客气道:“看到了吗?蠢鸟。”


“嘎……”


黑鸦缩了缩脑袋,突然发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于是非常从心的在东君逐渐危险的目光下默默消声。


它剁了跺脚,小心翼翼地再次后退两步,准备随时跑路。


“噶啊!!”


还没来得及起飞,黑鸦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望着黑鸦,东君眯起眼睛,神色不明地喃喃:“你这个样子也不见得多有骨气啊,怎么宁愿死在外边都不回幽冥处?”


黑鸦不理会,一个劲地挣扎。


看着它这副样子,东君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嫌弃:“......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找错了。”


黑鸦:“……”


他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狐疑地望向黑鸦:“你不会忘记,以你现在的状态,离开幽冥处太久就会耗尽气血而死吧?”


黑鸦炸毛,漆黑的眼睛红光一闪而过:“嘎嘎嘎!”


东君拎着它离自己远一点,幽幽道:“哦,原来没忘啊,那你是怎么想的,软饭那么好吃?”


“噶啊啊——!”


黑鸦非常气氛地啄捉住它的那只手。


东君嗤笑一声,没有搭理它,继续道:


“那灵根是好东西,可惜对你没用,你现在撑不了多久。”


黑鸦闻言动作一顿,它昂着头睨东君,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东君莫名看懂了它的小心思,他气得冷笑一声:“我不是来了?我不来你也不打算回去是吧。我就不该管你,有本事别回去。”


黑鸦梗着脖子,似乎在说不回就不回。


“……没出息。”


东君眯着眼睛看起来在想该怎么揍它一顿。


余光扫到黑鸦脖子上的粉珠,东君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


“不回去也好。”


黑鸦诧异地扭头看他,似乎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改口。


东君想了想,忽然面上泛起笑意,悠然道:“正好,等你哪天死了,我就变成你的样子跟在她身边,尝尝这软饭有多好吃。”


“!!!”


一时间,黑鸦浑身的毛“腾”一下全炸起来,然而东君非常有先见之明的给了下了禁言咒。


它光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好了。”


东君拍了拍衣摆,笑眯眯地朝黑鸦招手:“不想死就老实一点,懂?”


“……”


黑鸦眼含热泪,饱含屈辱地点了点头。


“那你就在这监工吧,我要回去歇着了。你刚刚看了这么久,应该已经知道怎么做吧,聪明的娇、娇。”


最后几个字,东君喊得咬牙切齿。


说罢,便将它向空中一抛,潇洒转身离去。


“哦对了,”东君转头,对着表情狰狞的黑鸦,不出意料一笑:


“如果偷溜跟上来,我一个不小心说漏嘴了,当心你被送回幽冥处哦。”


黑鸦看起来要气炸了,嘴巴快速张合。


“哦。”东君冷淡道:“可是你不会说人话。”


他露出雪白的牙齿:“而且我说的都是真的,她难道会任由你任性不要命吗?”


东君看着傻鸟僵住,哼笑一声。


年纪小就是好骗。


他哼着小曲,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去。


背影在黑鸦眼中无比可恨。


——


“嘎嘎嘎嘎——!!!”


想着想着,黑鸦忍无可忍,爆发出一阵尖叫,惹得周围的百姓一顿,犹豫片刻后,才再次围了上去。


一帮人围着立起来的树桩,抬头望着那个黑色的身影,纷纷道:“鸦仙人有什么吩咐?”“鸦仙人您刚刚说我该往哪走来着?”“鸦仙人……”


“……”


黑鸦闭目,有气无力地抬起翅膀尖尖指了个方向。


真是令鸦悲伤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