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爱马甲人人有责[综原神]寄砚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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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鸣神永恒07名侦探不知道
世界仿佛化作了巨大的空坟，死寂化为无形的手，扼住了高层咒术师的咽喉。
五条悟看了一会阴沉沉的天空，又把眼罩拉了下来。
果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五条悟考虑过雷电影是异能力者的可能性，但即使是异能者，想要祓除咒灵也需要使用咒具。
雷电影本身和武器都没有咒力，方才特殊的天象与雷电也不带丝毫咒力的痕迹，好似这一切都是自然形成的巧合。
……想不出来，算了。
总之，今日天气真不错啊~
五条悟掏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咔嚓”一声，照片上的青年笑得阳光灿烂，背景是灰白的天空，被劈成两半的山，鹤立鸡群的雷电影，脸色铁青的老头子们。
五条悟按下发送键。
禅院真希：影老师，我想学这个！
熊猫：影老师，我想学这个！
狗卷棘：影老师，我想学这个！
乙骨忧太：五条老师在出任务吗？那位女性是之前说过的雷电影老师吗？东京有这样的山吗？那些人是诅咒师吗？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夜蛾正道：………………
发送结束，五条悟收起手机，看向不远处的雷电影。与四周狼狈的高层相比，她的衣摆甚至没沾上一丝灰尘，深浅不一的紫色融合在一起，在风中摆动时如摇曳的桔梗。
“小影。”
“什么？”
雷电影偏了偏头，眼里透出些许疑惑，她应下了称呼，看来没有切换人格。
真与影切换人格的时候，会出现三到四秒的空白期，这是无法控制的破绽，平时还好，但战斗的时候，片刻的松懈都有可能变成致命的失误。
真见到太刀“梦想一心”时会切换人格，伊地知称影上次祓除咒灵后切换了人格，这次却没有切换，难道契机和战斗无关？
虽然不打算特意揭开影的伤疤，不过既然答应了真，还是之后问问吧。
五条悟：“不，没什么。”
雷电影眼里透出疑惑，偏偏五条悟不再接着说下去，她收回视线，目光一一扫过跌倒在地的高层。
紫电与太刀相接的刹那，她的周身也围绕了一圈雷电，强行将四周清场，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高层自然无法幸免。
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来得太快，在思维理清发生了什么之前，身体就被一股大力震开，仿佛铁索重重抽打在胸腹，带来一阵阵闷痛。
他们已经丧失了逃跑的能力，除非有特殊的术式，否则只要雷电影愿意，他们便会成为刀下亡魂。
木屐踏在木质地板上，行走间发出有规律的“咔哒”声，响彻在寂静的露天空间内，一声声如前来索命的死神。
“你……咳咳……你到底想……”
咒术总监想不明白。
他们确实存了利用的心思，但从雷电影现身至今，他们所发布的命令便只有“登记”，以便标记雷电影的咒力，这人居然只听了一个登记就打过来了？！
……就连五条悟，也在一定程度上自愿遵守了规则，可这个人……
雷电影淡淡道：“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办？”
现场雅雀无声，没人敢第一个应声。
他们的手段，无外乎死刑和通缉等，可他们能派谁来执行？五条悟吗？
雷电影似乎看出了他们在想什么：“五条悟？”
被点到名的五条悟保证道：“放心吧小影！我一定会带着甜点心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高层：“……”
“还有一件事。”
星野望瞥了眼面板上的字：【支线任务6：找出此处接触过禁忌知识的咒术师，并回收（未完成）。】
一开始他要求开会，便是想着聚集起来方便寻找目标。
会是谁？他真的参加这次会议了吗？还是说，这人是高层之外的咒术师，所以不在这里？
算了，先试试。
“你们之中，有人接触过不该接触的东西。”
星野望想了想，对系统说道：进行恐吓鉴定。
如他本人的水平一样，雷电影人物卡上的恐吓技能等级并不高，星野望也不确定鉴定能否成功，好在他方才的行为已经给众人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压迫，系统降低了恐吓的难度等级。
【恐吓鉴定，成功。】
太刀的刀尖向下，通透的紫色衬得长刀如精美的工艺品，但高层刚刚见过这把刀的威力，背后裂成两半的小山仿佛是他们命运的象征。
雷电影浅紫的眼眸平静无波，她的目光缓慢地扫过在场众人，如无形的利剑，剖开胸膛。
手腕翻转，太刀缓缓转动，露出锐利的刀锋——
有高层猛地抖了一下，眼神惊恐。
雷电影缓步走到他身边，长刀“咔”地一声，擦着他的手臂，直直刺入地板。
冰冷的刀面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如万年不化的坚冰，将灵魂都要冻结，随后，纤长如玉的手指碰到他的额头。
【回收成功，是否查看记忆。】
【是。】
一瞬的黑暗后，画卷缓缓展开。
面前的男子眉眼细长，身量颇高，身着袈裟，黑发被半扎起来，在脑后绑成一个丸子。
缝合线说道：“可以无限重生的咒灵……很有意思的内容吧？千百年来，只有天元一人可以凭借特殊的术式永生不死。”
“咒灵与人类，未必没有共通之处。”
而记忆的主人推过去的，是一个贴满符纸的正方体。
“你需要的咒物，[狱门疆]。”
星野望理清了过程。
涩泽龙彦记忆里的青年又把禁忌知识残页转手给了别人——也就是缝合线，随后缝合线透露了一部分来换取“狱门疆”。
无限重生的咒灵确实是禁忌知识造成的结果，这个高层的神智还算清明，恐怕他也刚知道没多久，按时间来算，不太可能直接参与进咒灵的改造。所以，现状是缝合线的杰作。
星野望现在满脑子疑问。
狱门疆是什么，缝合线是谁，他想用狱门疆做什么，他制造无限重生的咒灵是为了什么？
涩泽龙彦将残页出手，是因为他对除了“白虎”外的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白帽子青年又是因为什么？
记忆已经被系统提取了出来，星野望也无法再问，在高层众人不解和惊恐的眼神中，他跳出废墟，来到五条悟身边，然而脱离危险——战斗回合彻底结束后，星野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意志鉴定，结果不出意料是失败。
雷电影的脚步忽然慢下来，五条悟问道：“小真？”
“嗯，是我，又见面了，五条，”雷电真微微一笑，“过了多久？”
“其实才过了一个晚上。”
五条悟简单讲了讲事情经过，他顿了顿，想起雷电影说的“不要告诉姐姐”，还是隐去了她刚才关于“接触”的言论，继续向外走。
“不过，今天就连我也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小影朝你发脾气了吗？”雷电真玩笑道。
“没有人舍得冲我发脾气，”五条悟相当自信，他笑道，“我只是没料到，小影会直接劈开一座山，还把老头子们打伤了，我以为她吓吓他们就算了。”
“影一直很强。”
“不，我不是说这个。”
“哦？”
“烂橘子虽然惹人生厌，还想利用小影，但起码现在明面上还没有起冲突，只是让小影登记。小影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难道是因为我说的话吗？为了那些曾经因为他们的私欲而失去性命的人们。”
美丽的女性外表下，星野望因为五条悟的话怔了怔。
他的情绪确实比平时激烈了很多，披着风神马甲时的他，面对用Q试探的森鸥外，也只是在言语上让森鸥外吃瘪而已。
他是在为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感到愤怒吗？
星野望垂下眼睫。
……他大概只是觉得他们命不该绝罢了。
还有扮演本身的要求。
咒术高层像田间丛林里的苍耳，稍不留神就会牢牢勾住衣服，就算伤不到人，也会让人心烦。
“小影本身就很有责任心。”雷电真笑了笑。
要跟五条悟说回忆中的人吗？但雷电真现在的人设里有一条是“不知道影在寻找特殊物品”，她又没有方才的记忆，突然提起来就太突兀了。
等他找到合适的机会切换人格后，再和五条悟说吧。
“要回高专吗？”
“不，难得今天又没有任务，我们先去买甜点心吧！”
*
雷电真和五条悟来到了商业街。
今天人不算太多，他们走进一家店，除了店员外，只有一个戴着咖色帽子，黑发碧眼的青年。
他似乎已经买完了，正在向外走，五条悟推开门，擦肩而过的瞬间，青年转头看了雷电真一眼。
雷电真对甜点没什么兴趣，她站在柜台前，看着五条悟晃来晃去地挑选，而刚刚已经出门的青年忽然又回到店里，对着她无比认真道：“有犯人。”
雷电真好脾气地笑了笑，温声询问：“是什么样的犯人呢？”
“名侦探不知道，”青年赌气似的鼓起脸，“是看不见的犯人。”
第32章 鸣神永恒08希望影不会迁怒你
看不见的犯人。
“名侦探”说的是拥有隐形异能的异能者，还是咒灵？
如果是异能者，他就进行侦查鉴定；如果是咒灵，那就拜托五条悟解决。
不过，不排除这个陌生人是在胡说八道的可能性。
星野望端详着青年的面容，他的唇线紧绷，眉头微皱，提到“看不见”时，孩子气地鼓起脸，碧眸似澄澈的湖水，倒是没有不怀好意的狡诈。
看起来不像是在胡言乱语，那他找上自己的行为就很耐人寻味了。
面对凶狠的犯人，倘若要寻求帮助，制服罪犯，首选应该是身材高大的男性——比如五条悟，而不是气质温婉，淡雅如兰的雷电真。
这说明青年认识他，并且知道他有足够的力量解决问题。
“我能知道名侦探的名字吗？”
“江户川乱步，你呢？”
“我名为雷电真，”她笑了笑，“乱步君，你还知道犯人的其他信息吗？”
“你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江户川乱步语出惊人，一脸“如果是你们的话，很轻松就能解决”的样子。
“五条君，”雷电真唤道，“你有感受到什么吗？”
五条悟正好付完钱，他说了声“去看看”，拎着几个袋子出门，等雷电真和江户川乱步出来，他转头一笑：“发现了。”
“是咒灵？”
“对，小真还是乖乖待在后方吧，”五条悟说道，“我抓来玩玩。”
说罢，他的身影瞬间消失，然而下一秒，他又出现在两人面前。
五条悟把袋子塞进雷电真怀里：“替我照顾好它们！马上回来！”
雷电真：“……好。”
说“好”的时候，五条悟早已跑没了身影，雷电真哭笑不得，将袋子好好拎在手里。
现场只剩下她和江户川乱步，雷电真略有些惊奇道：“既然乱步君看不见咒灵，又是怎么发现附近出现了咒灵的？”
“看一眼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可以通过别的痕迹推断出来吗？”
江户川乱步点点头，雷电真准备旁敲侧击地问问他是否认识自己，话还未出口，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乱步先生——你在哪里啊——”
白发的少年转过街角，四处张望，神色慌张，江户川乱步挥了挥手，他望见之后，金紫色的眼眸瞬间亮起来：“乱步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居然是中岛敦。
雷电真又把视线转回江户川乱步身上。
名侦探和武装侦探社……原来如此，他也是侦探社的一员。
星野望自从开启雷神马甲后，便主要活跃在咒术界，使用风神马甲时认识的人里，他只和中原中也联系过。
江户川乱步看不到咒灵，不是异能者或咒术师，他本不应该听说过“雷电影”的存在，是现场推理，有别的消息途径，还是中原中也告诉了他们？
雷电真：“这位是你的同伴吗？”
说话间，中岛敦匆忙跑来：“乱步先生，还有这位……”
雷电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中岛敦连忙报上自己的名讳，江户川乱步却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碧玉似的眼睛直直地望进雷电真的眼底：“明知故问，你分明认识敦。”
面对他直白的质问，雷电真的笑容依然如芳花般婉约秀美，她的目光温和，语气也如微风拂面：“这也是乱步君推理的结果吗？”
她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贸然承认。
“当然。”江户川乱步没有动摇自己的想法。
中岛敦出现的时候，雷电真的眼神微微凝滞了一瞬，虽然转瞬即逝，但江户川乱步还是注意到了这一细节。
这是意外的表现，雷电真认识中岛敦，并且对他的到来感到意外。
她知道中岛敦本应该在横滨。
侦探社前几日接到了一起来自东京的委托，江户川乱步本想随便找个有空的社员和他共同前往，然而昨晚侦探社接到了太宰治的电话，追查“魔人”踪迹追到意大利去的太宰治告诉了他新的消息：
温迪没有成功回收被涩泽龙彦拿走的特殊物品。
接替少年职责的人出现在了东京，是位名为雷电影的女性。
最后，太宰治建议他带上中岛敦。
于是江户川乱步带着状况外的中岛敦来到了东京，三言两语解决了委托。
他们来到这条商业街，路痴的江户川乱步跟中岛敦走散后，被吸引进了甜点店，随后幸运地见到了雷电影。
……但她却称自己为雷电真。
假名吗？如果是假名，她为什么要说谎……
不，不是假名。她不认识自己，没有说谎的必要，而且那位姓五条的男人对这个名字没有反应，说明那人也认同她叫雷电真。
太宰的消息出错了？也不对，说到底，她和温迪的目的一致，彼此需要隐瞒的内容也一致，这里面显然不包含名字的选项。
出现了两个人？从名字来看，应当是姐妹之类的关系。
仔细想想，五条面对咒灵时，让她“还是乖乖待在后方”，态度默认了她不擅长战斗——起码解决不了五条发现的咒灵。
可雷电真带了太刀。
有了温迪的先例，接替的人不可能比他弱太多，所以……
“乱步还推理出了别的吗？”雷电真浅浅笑道。
江户川乱步歪了歪头：“你们的能力受到了限制。”
“哦？”
“温迪是失聪，你是双重人格。作为现世的代价，你们在一定程度上被限制了能力发挥。”
这样的特征，放在人类身上，虽然少见，但也并非说不过去。可若是放在非人类身上，就显得怪异极了。
而有能力限制他们的，要么是位于他们之上的“首领”，要么是一种无形的规则。
中岛敦听得一头雾水，仍旧处在状况外，雷电真这次不再含糊其辞，轻轻鼓掌：“真聪明，不愧是名侦探。”
江户川乱步骄傲颔首。
只要再透露给他一点信息，他一定能知道更多！
“我可是有着异能力[超推理]的世界第一名侦——”
“你根本不是异能者吧？Cosplay？”五条悟忽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话。
中岛敦：“！！！”这个男人说出来了！
江户川乱步其实没有异能力这件事，在侦探社内不是秘密，只是他作为侦探社的“团宠”，众人都愿意顺着他说话。
江户川乱步卡壳了。
雷电真无奈道：“……五条君，这种时候，顺着说下去就好了。”
“为什么？”五条悟弯腰，凑近江户川乱步，“难道哭了吗？”
江户川乱步：“怎么可能哭啊！”
“好了，”雷电真打圆场，她的目光落在五条悟手里的圆形物体上，“这是那个咒灵？”
被五条悟拿在手里的，是一个长得像壶的东西，五条悟将它转过来，雷电真才发现上面长了只眼睛。
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的眼睛正在翻白眼，咒灵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啃了五条悟：“混蛋！你到底想做什么！”
“五条君特意留下脑袋，难道是有什么目的吗？”雷电真问。
“确实有点事情。”
五条悟捏住咒灵脑袋的手用力，思考怎样在雷电真无所察觉的情况下，让她自愿换回影人格。
雷电真似乎从他几秒的停顿里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我明白了，看起来我帮不到五条君。”
“那就让影来吧，至于你们合起伙来隐瞒了我什么，就等之后再说。”雷电真轻描淡写地说道，嘴角的弧度却浅得几乎看不见。
啊，暴露了。五条悟心想。
他把咒灵脑袋抬到面前，笑道：“希望影不会迁怒你。”
漏瑚：“？？？”
第33章 鸣神永恒09夏油杰已经死了
直到自己的脑袋被五条悟砍下来当篮球转，漏瑚还是没想明白，五条悟是怎么突然注意到他的。
作为特级咒灵，漏瑚诞生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拥有足以媲美火山的力量。他从诞生起便厌恶人类，一心想创造一个只有咒灵的世界。
孱弱的人类该被淘汰，咒灵才是当之无愧的新人类。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某天遇到了一名披着袈裟的咒术师——夏油杰。
在拥有智慧的咒灵群体中，拥有千年难得一遇术式[咒灵操术]的夏油杰，某种程度上，知名度甚至比拥有六眼的五条悟还要高。
他想要与漏瑚合作。
夏油杰需要借助他的力量，为封印五条悟，复活传说中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计划增加成功率，而漏瑚若想要完成目标，杀死五条悟，毁灭咒术界也是必须的一环。
漏瑚也对这个不走寻常路的术师升起了几分兴趣，在同意之后，夏油杰又通过他的引荐，得知了其余几个有着同样想法的特级咒灵——
从人类对森林的恐惧中诞生的花御，对海洋的恐惧中诞生的陀艮，对人类自身的恐惧中诞生的真人。
此刻，夏油杰应当去往了其中某位咒灵的所在地，而漏瑚则在无聊之中来到了人类的城市，准备随机烧几个恶心的人类助助兴。
他路过一家商店，店门口站着个黑发碧眼的人类，漏瑚本想将他烧了，火山头喷出一小簇火焰，极高的温度灼烧了周围的空气。
黑发人类忽然看向了他的方向。
被发现了？哈，无所谓。
漏瑚正准备动手，却忽然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
惊惧凭空出现在心里，漏瑚的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硕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店内紫色的身影。
紫衣昳丽如绸缎，身姿娉婷如樱树，店中的女性静静站着，眉眼温柔，落在漏瑚眼里，却仿佛罗刹现世，稍有不慎便会被拖入深渊。
……这股气息……
不会错，这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气息……
从负面情绪与咒力中诞生的咒灵，对力量的感知远超常人，更别说拥有智慧的特级咒灵。
这女人是咒灵？不，她身上没有与他们相似的气息！
跑。
打不赢，要跑。
不能被发现，要赶紧离开。
对号称“最强”的五条悟也嗤之以鼻的漏瑚，头一次生出了如此消极的念头，黑发人类突然进入了店内，开关门之际，没有了玻璃的遮挡，女人在无形中逸散出的力量化作无形的利剑，悬在了漏瑚的头顶。
恐惧的种子生根发芽。
在女人看过来之前，漏瑚当机立断地跑了。
咒灵的速度远非常人能及，漏瑚不多时便跑到了郊区，然而他的脚刚触碰到坚实的大地，身后倏地响起破空声，阴影笼罩。
——有人！
“哦，被发现了啊，”五条悟笑起来，“不过，发现得太晚了。”
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漏瑚的脑袋被五条悟一把扣住，术式发动，干脆利落地轰没了咒灵的身躯。
五条悟举起火山头：“跟我回去一趟吧。”
*
餐厅包间内。
四人围坐在一起，雷电影看着面前的火山头，眼神不善。
“对对对，就是因为他，小真才知道了这件事，”五条悟指着漏瑚，痛心疾首，咬牙切齿，“小影，都怪他！”
“喂！”漏瑚也咬牙切齿，“我可什么都没干！”
他现在只是一颗头啊！一颗头能干什么！
五条悟对他的说辞很不齿：“居然还狡辩，这位白发少年和热爱cos异能者的名侦探可都见证了！”
正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中岛敦被吓了一跳：“欸？我、我……呃……”
他其实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几分钟前，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迷路的乱步先生，就被迫听了一通谜语。没等他搞清楚，五条悟又带着一颗头瞬移到了面前，雷电真小姐莫名其妙变成了雷电影小姐，乱步先生拉着他坐到了包厢里。
与拘束的中岛敦一比，江户川乱步就显得自在多了，他吃着先前买来的粗点心，嘟囔道：“乱步大人看不见。”
雷电影此前已经听说了他“名侦探”的称号：“可以看见。”
五条悟：“你说那个啊，稍等。”
他瞬间消失，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副眼镜。
雷电影迟疑道：“……这是真希的眼镜吧？她同意了吗？”
五条悟把眼镜塞到江户川乱步手里，把他原本的黑框眼镜摘下来：“安心啦，真希很爽快地借给我了。”
话音刚落，雷电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打开消息。
禅院真希：[影老师！！！]
禅院真希：[那个白痴眼罩男抢走了我的眼镜！！！]
雷电影：“……”她决定先假装没看见。
“姐姐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雷电影说道，“五条君，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她谈起了狱门疆，缝合线的事情。
漏瑚的眼珠转了转，这个细微的动作放在他占据了半张脸的眼睛上，格外显眼。
江户川乱步忽然笃定道：“五条悟认识‘缝合线’。”
“我？”五条悟摸了摸下巴，“不会是高专的教师学生，或者那些烂橘子吧。”
“不，他是和你关系极为亲密的人，挚友，或者感情好的兄弟姐妹。”
五条悟的手僵在半空。
他没有极为要好的兄弟姐妹，学生时期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如今被保护在高专内的家入硝子，一个是早已被作为诅咒师通缉，建立盘星教后，又被他杀死的夏油杰。
几个月以前，夏油杰就死了。
五条悟的沉默出乎意料，雷电影看到他的表情，基本已经信了江户川乱步的话，但她还是问道：“名侦探，这话有什么依据吗？”
话一出口，她又换了思路，冰冷的刀锋擦着漏瑚的脸颊刺入木桌，发出令人心惊的“咔嚓”声，仿佛刀尖刺破的不是木头，而是咒灵的头颅。
她低头，紫眸冷如寒玉：“说。”
原本面对五条悟时，语气依旧暴躁的漏瑚此刻却一言不发，沉默得诡异。
雷电影皱了皱眉，江户川乱步又道：“他在害怕。”
这个咒灵感到了无法抑制的恐惧，而雷电影对他的话并没有表露出意外。
她觉得漏瑚的害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一瞬间想了很多。
雷电影拔刀的时候，刀上有紫电闪烁，她的能力与雷有关。
据太宰治所言，温迪是诞生于风的风精灵，按照正常逻辑推断，雷电影也应当是诞生于雷元素的精灵。
同为非人类，由咒力与恐惧组成的，在咒灵群体里也是顶尖的特级咒灵害怕她，说明温迪与雷电影的力量与位格天生高于咒灵。
而他们也清楚地知道这件事。
他们会是什么？
大妖怪，还是……神明？
日本一向有“高天原八百万神明”的说法，但倘若足够了解世界范围内的神话传说，便能知道日本传说统称里的神灵，在其他地区的标准里，绝大部分只能称为“妖怪”。
例如刀剑付丧神，虽然有个神字，但其实是精灵鬼怪。
而且，无论是何处传说里的神明，共同的一点便是需要获得人类的信仰，可温迪与雷电影却没有这一特征——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落在雷电影身上。
他还需要对方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为什——”
“乱步先生，”雷电影缓缓瞥向他，眼底覆了一层霜雪，“不止是我，温迪也应当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们。”
“有些事情，不必深究。”
她的声音很轻，沉稳优雅，不疾不徐，落到众人耳中，却如夏夜惊雷，撕破平静夜幕，让人忍不住心惊，只想蜷缩回安全的被褥里。
中岛敦瞳孔一缩，下意识就想释放异能，江户川乱步猛地按住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啊，确实。”
雷电影不再理会他们，她伸手抓住漏瑚的脑袋，站起身，对陷入沉思的五条悟说道：“五条君，我大概明白了，先回高专吧。”
“至于这两位，就此别过。”
门被“砰”地关上。
江户川乱步注视着木桌的破损处。
温迪一向独来独往，雷电影同样不满他们的探究，但她却一直与五条悟同行，甚至愿意与其商量。
是需要借助他的力量，还是因为那个人不会像他们一样，试图去探寻被隐藏的真相？
江户川乱步在第二个选项上打了勾。
刚才的行为太冒进了，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往，少给人留情面，但面对雷电影这类的存在，再像往常那般行事，最后得到的结果只会和刚才一样。
包厢内，中岛敦松了一口气，抬手擦去额上溢出的冷汗：“乱步先生，接下来怎么办？”
“敦，你打电话回侦探社，说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案件，我们就再多留几天。”
“好的，乱步先生。”
*
咒术高专校长办公室内，夜蛾正道站在窗边，望着远处苍翠的山。
他低头，又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
夜蛾正道无话可说。
门被敲响，他说了声“请进”，雷电影和五条悟一前一后走来，夜蛾正道的目光却落在了雷电影手里的火山头上。
那是咒灵的脑袋，并且脑袋的主人还没被袚除，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夜蛾正道心如止水。
然而雷电影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骤然转身：“夏油杰没死？！”
第34章 鸣神永恒10人心是最容易被磨损的东西
“夏油杰。”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五条悟的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快紧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咒术高专人数稀少，曾经五条悟、夏油杰与家入硝子作为同级生，常常一起行动，彼此感情极好——直到夏油杰在某次任务中，屠杀了整个村的村民。
他想要创造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为此准备夺取乙骨忧太的特级过咒怨灵“祈本里香”，最后被五条悟亲自了结。
夜蛾正道明白五条悟的实力，重伤的夏油杰不可能从五条悟手下逃脱。
但雷电影也没必要骗他。
若换作他人，此时恐怕已经怀疑起了“五条悟为挚友谎报”的可能性，但夜蛾正道作为高专校长，也算是看着他们三个成长，又与毕业后的五条悟共事多年，自然知晓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所以……
“确定是他吗？”夜蛾正道心情沉重，“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雷电影晃了晃手中的火山头，手指微微用力，紫电一闪而过，发出“噼啪”的爆炸声，漏瑚如今已经失去了“点头”的功能，只能疯狂眨眼，表示肯定。
夜蛾正道掩在镜片下的眼角抽了抽。
这是特级咒灵应该有的反应吗？？？
身为经验丰富的咒术师，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头，原本应是特级咒灵。
咒灵与咒术师缠斗多年，无灵智的咒灵会在本能的驱使下伤害人类，有灵智的咒灵也不会对人类有所宽待，反而会因实力更加狂妄肆意。
眼前乖得仿佛兔子一样的咒灵，完全打破了夜蛾正道的认知。
这是咒灵内的特例，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惧怕雷电影？
让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咒灵瑟缩，就连五条悟也不能做到。
五条悟发送的照片里，咒术总监部断裂的后山令人心惊，这样开天辟地的伟力，向来只出现在传说里。
而看五条悟轻松的笑容，就能知道这对雷电影而言，大约只是随意的一刀。
如今看到咒灵的表现，夜蛾正道不得不在心里重新评判起雷电影的力量。
在此之前，他们对雷电影的判断，仅仅只是“堪当特级咒术师，即使在特级咒术师里，也是顶尖的存在”，但现在看来，这个评价还是太过于保守了。
夜蛾正道与咒术总监部的关系，并不像五条悟那般恶劣，作为总监部下属学校的校长，他深知教育带来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慢过程，可一旦成功，却能福泽千秋万代。
所以，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投身于教育，既不轻易为咒术总监部改变，也不像五条悟那般针锋相对，当五条悟太出格的时候，夜蛾正道也会出言相劝。
倘若是五条悟做出劈山恐吓的行为，夜蛾正道多少会阻拦一下，但面对雷电影，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不仅是因为如今咒术高专有求于她，也因为雷电影本身就有蔑视规则的实力。
这咒术界中，没有任何人有实力让她自愿遵守腐朽的规矩。
不过好在雷电影面对咒术高专众人时，脾气还算不错……
夜蛾正道叹了口气：“如果这是真的，那夏油杰是如何瞒过五条悟的六眼的？”
“我也没想明白，”五条悟吃掉一个喜久福，“我和小影商量之后，觉得还有另外几种可能。”
“一，”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有人冒充夏油杰，用特殊术式伪装成夏油杰的样子，假借他的名字行事。”
“二嘛……就比较恶心了。”
“五条君没有把夏油杰的遗体交给家入硝子处理，术式与异能的能力千千万万，说不定会有借尸还魂一类的能力。”雷电影说道。
雷电影低头看了眼漏瑚：“你觉得呢？”
漏瑚只能再次用眨眼代替了点头。
她自己就可以制造人偶供灵魂栖息，“夏油杰”或许也有类似的能力。
雷电影自然也知道咒灵为何会心生惧怕——魔神之躯终归是不同的。哪怕是无意中散发出来的力量，对感知敏锐的咒灵来说，也无异于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无论是冒充夏油杰，还是真的夏油杰，他和咒灵勾结，想必在默默计划着什么，”夜蛾正道神色凝重，“恐怕之后要辛苦二位了。”
利用狱门疆封印五条悟，复活两面宿傩只是表象，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他说完，火山头就被扔了过来，雷电影将咒灵交给他处理，自己则先行离开了办公室。
五条悟：“麻烦校长先将他暂时封印吧。”
“不直接祓除吗？”
“祓除啊……先算了吧，说不定之后还有用。”
他站起身，也走出校长室，向前几步后，却在拐角处顿住了：“小影在等我？”
“嗯。”雷电影点点头。
残阳如血，校内空旷，风吹过树梢带起一阵悲怆的呜咽声，片刻后风止树静，校园里安安静静，只有他们两人谈话的声音。
“我觉得，有人冒充的可能性更大。”雷电影说道。
五条悟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没有立刻接话，嘴角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弧度。
“以你的实力，不会弄错是否死亡这件事。”
“理论上是这样。”五条悟脚步未停，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喜久福递给雷电影，自己也拿着慢慢吃起来。
“面对不怀好意的敌人，只需斩杀即可，剩下的——”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
“小影刚刚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雷电影握着喜久福的手顿时一紧。
五条悟低声笑起来：“不用担心我，我可是最强的。”
“……人心，是最容易被磨损的东西。”
磨损这个词很陌生，不过五条悟能理解雷电影的意思，这种感觉倒是很新奇，他拍拍雷电影的肩膀，顺着她补充道：“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最强的。”
“小影现在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在雷电影疑惑的目光中，正在大步向前走的五条悟回头一笑：“想想怎么哄小真吧？”
雷电影的脸色倏地变了。
在原地迟疑的十几秒内，五条悟已经走远了，雷电影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先回职工宿舍。
太阳逐渐没入地平线，繁星如织，在漆黑的夜幕中闪烁。雷电影转过拐角，迎面撞上了禅院真希。
少女扎着利落的马尾，穿着日常的校服，但雷电影总觉得对方好似有哪里不同。
“影老师。”禅院真希问好后，只说了一句话。
而雷电影总算发现了不同——真希的眼镜，现在还在江户川乱步手中。
她忘拿回来了。
禅院真希之前甚至发短信向她寻求过帮助。
雷电影瞥向禅院真希的表情，少女强颜欢笑，但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您居然跟那个白痴眼罩男一样不靠谱”的崩溃和不可置信。
雷电影：“……”
“我一定会拿回来的。”她向学生保证道，硬生生说出了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感觉。
“请狠狠教训他一顿！”禅院真希无比真诚道。她对五条悟连学生眼镜都抢的行为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
星野望回到了职工宿舍。
他在回来的路上想了想，自己没有江户川乱步的联系方式，只能等明天上班时间给横滨的侦探社本部打电话，再要来对方的手机号。
但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不想再和江户川乱步有接触了。
星野望没想到江户川乱步会这么敏锐。
在此之前，只有高专内的寥寥几人知道雷神的“双重人格”，江户川乱步与雷电真只是第一次见面，就看出了这件事，之后更是推断出“被限制了能力发挥”这条涉及系统的规则。
切换到雷电影人格的时候，星野望本想借助他的敏锐，判断漏瑚是否说谎。
没想到只是一瞬的停顿，就被江户川乱步看出了更多，倘若再在包厢里待下去，星野望不确定他还能看出什么。
还是五条悟好，从来不深究他的来历和目的。
……在高专的时间，确实比之前在横滨时轻松。
星野望滑动着联系人一栏，最终点开了中原中也的页面，向他发送了一条信息：[在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港口mafia可以查到近期动过脑部手术的男性病人信息吗？范围是全日本，重点在东京。]
星野望发送完，又觉得这太强人所难。
真正的范围应当是全世界，但港口mafia的势力尚未如此庞大，中原中也按照他给的信息查到最后，很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即使没有结果，也没关系。]
[你在找人？]
[嗯。]
[明白了，查出来后我会找你。]
[谢谢。]
[小事。]
星野望收起手机。
翌日，等到了普遍的上班时间后，星野望在网上查询了武装侦探社的联系电话，拨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位女性，声音清脆，还有些稚嫩，听上去年纪不大：“请问您要找谁？”
“你们的社员，江户川乱步。”
“抱歉，我们的委托不接受指名，您可以先说出您的要求。”
“要求？”电话那头的女人反问，“不，我并不是来下委托的。”
泉镜花心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女人的声音不疾不徐，说出的话却如匕首刺入泉镜花的心脏。
“江户川乱步从我这里拿走了一样东西，现在我要拿回来。怎么，侦探社连这也要插手吗？”
第35章 鸣神永恒11紫电划破灰败的世界
泉镜花努力稳住呼吸。
冷静，冷静，冷静。
不能露怯。
电话那头的女性没有继续说话，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对方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但泉镜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太宰先生曾在电话中和乱步先生提起过，温迪消失之后，东京出现了新的接替温迪职责之人，名为雷电影。
按乱步先生的能力，只需片刻就能解决委托，剩下的时间里，他们一定是遇到了雷电影，与她产生了接触乃至冲突，随后带走了她身上的某样东西。
泉镜花对温迪的强大有所耳闻，雷电影自然也不会弱于他，乱步先生和敦君不可能在正面冲突中占据优势，他们大概率是用了些计谋，才从一时不察的雷电影手中得到东西并逃脱。
那么，会是什么东西？能让乱步先生出手，肯定是极其重要的关键之物。
……不，他们究竟拿走了什么，并不是眼下最要紧的问题。
敦君昨天打电话来，说他们要在东京多留几日，紧接着今天雷电影便打来了电话，她想拿回物品不假，除此之外，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怎么，侦探社连这也要插手吗？
雷电影对他们的举动很不满，今天这通电话，与其说是找人，不如说是警告与敲打。
现在该怎么回答……难道真的要把乱步先生的联系方式交给她，让乱步先生和敦君直接面对吗……
说到底，乱步先生和敦君现在的情况未知，说不定他们已经……
“镜花。”
宽厚的大手落到少女的肩膀上，无形中注入一股力量，安抚了错乱的心跳。泉镜花抬头一看，恭敬说了声“社长”。
侦探社社长接过电话，雷电影也听到了对面的交谈声，她淡淡道：“时间宝贵。”
“敢问，”社长缓缓道，“影小姐要回那件物品之后，有何打算？”
“与你们无关。”
她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社长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雷电影的这句话，可以理解成她不会对江户川乱步和中岛敦出手，也可以理解成对方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
与港口mafia相比，武装侦探社的长处其实不在于武力——他们没有“重力使”中原中也，并不依靠暴力破案，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都不占优。
倘若雷电影有着不亚于温迪的武力，正面对抗绝无胜算。
江户川乱步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乱步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和中岛敦一起拿走那件东西？
社长了解江户川乱步，他虽然缺乏常识，说话直来直往，不给人留情面，却也不会莽撞行事，给侦探社引来灾祸。
可无论如何，雷电影显然已对侦探社产生了不满。
“拿走物品的是侦探社社员，此事自然与我这个社长有关。倘若是他们拿错了东西，我作为社长，理应担起责任。”
雷电影的语气终于缓和下来：“我自有分寸。”
察觉到语气变化，危机似乎已经解除了，考虑到太宰治曾说的“他们对某些问题闭口不谈，就连相关信息也不肯透露分毫”，社长思量片刻，最终将中岛敦的联络方式告诉了雷电影。
他扣上座机电话。
“社长，这样真的可以吗？敦君和乱步先生会不会出事？”泉镜花的语调一如既往，凉若初雪，但话里藏着掩盖不住的担忧。
“无事，”他将双手放回宽大的衣袖里，沉声道，“相信乱步即可。”
“……是。”
社长缓步走回社内独属于他的办公室，白瓷杯里茶香氤氲，浅淡的绿色沁人心脾。
他虽未见过那位名为温迪的少年，但也从太宰治口中得知了他最后的壮举，如此仁心，实在难得，雷电影大约也不是什么漠视生命之辈。
雷电影得知中岛敦的联络方式后，便立刻挂断了电话，从这番举动来看，乱步和敦君肯定还没事，也从侧面说明，雷电影大约不会伤害他们。
社长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他拨打了江户川乱步的电话。
铃声回荡在室内，音符如溪水般缓缓流淌，社长的心却在不断延长的音乐声中渐渐下沉，沉入水底。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社长倏地站起身，准备再给雷电影回拨，然而他刚向前踏出一步，便想起工作用的座机无法记录来电人员。
他坐回去，又给中岛敦打了电话。
得到的结果相同。
他们两个出事了。
社长捏住茶杯的手一紧，垂眸思索对策——电话无法接通，在此之前乱步并没有发来任何带有求救意味的消息，这说明事发突然，让他们两个也措手不及。
中岛敦虽然还没有把自己的异能开发到极致，但凭着“白虎”超强的自愈能力和攻击力，在异能者中的实力已算不俗；江户川乱步聪慧过人，料事如神，能让他们两个始料未及的，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社长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前不久听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说起过，近几日的东京，咒灵频出。
异能特务科与咒术总监部同是有政府支持的机构，但两者却一直不太对付——为了咒具。
异能者若想彻底祓除咒灵，只能倚靠咒具。
咒具绝大部分都被保管在咒术总监部的武器库之中，虽不能量产，但倘若将空闲的器具分发给特务科下属的异能者，便能缓解咒术界人手不足的情况。
只可惜，咒术总监部的人惧怕这会威胁他们的地位，一直找理由，不肯松口外借。
既然无法得知乱步和敦的具体情况，为今之计，只有将消息告知种田长官，由他们迅速将情报传给东京的咒术师，看看那里是否有线索。
社长拨通了异能特务科的电话。
*
雷电影皱眉盯着手机。
打不通。
是有急事设置了静音，然后错过了吗？
毕竟只是一副眼镜，他们两个应该没有硬留下眼镜的理由吧……
雷电影向中岛敦发送了一条消息，然而她刚按下发送键，手机又收到了一条伊地知高洁发来的信息。
东京某处发现了残秽——咒力遗留下来的痕迹，两人失踪，判断有咒灵出没，希望她去解决。
雷电影：[好。]
[是否有失踪者的信息？]
伊地知发来一张照片，画面上的江户川乱步还戴着禅院真希的眼镜，抱着零食袋边走边吃，中岛敦跟在他身旁，似乎在与他交谈。
星野望：“……”这么巧？
【您要去救吗？】
“嗯。”
他答应了夜蛾正道，要让学生休息一段时间，何况他还没把真希的眼镜拿回来。
伊地知：[我这就来接您。]
*
“没有咒力，也不是天与咒缚，但却带着咒具啊……为什么呢？”
灰蓝色长发的青年伸手摘下江户川乱步的眼镜，拿在手里把玩。他面容清秀，浑身上下却遍布可怖的缝合线，平白多出了几分狰狞可怖。
江户川乱步扯了扯嘴角：“没人规定只有咒术师才能戴眼镜吧？”
能看到咒灵，对江户川乱步来说有好有坏。
好处是凭借他出色的大脑，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附近的不对劲，并成功找到了罪魁祸首——特级咒灵真人；坏处是这样的敏锐反倒吸引了咒灵的注意，而他和中岛敦没有能够祓除咒灵的咒具。
眼镜被摘下后，他已经看不见咒灵，又无法像天与咒缚拥有者一样，凭借极强的五感去感受咒灵的存在。
可即使看不见，他也能大概推断出咒灵在做什么——中岛敦的手臂在发生变化。
对真人而言，他的吸引力远不如中岛敦。
中岛敦的异能力【月下兽】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似乎天生与真人的术式【无为转变】相冲。在刚才的打斗过程中，真人用术式改变了敦手臂的形状，但白虎的自愈能力却在同时逆转过程。
这让真人非常惊喜。
他认为先有灵魂，再有肉/体。他的术式能改变灵魂的形状，眼前的异能者却能“自愈”，换句话说，修补灵魂。
江户川乱步瞥向中岛敦的位置。
最初发现真人的时候，江户川乱步曾因对方的外貌，思考其是不是雷电影在找的人。
但很快，他便否认了这个想法。
因为这个咒灵看起来是愉悦至上的那一类，不像是会耐住性子，细细筹划封印之事的人。
江户川乱步闭上眼。
方才社长打来了电话，他没办法接通，之后社长一定能发现异常，随后想办法找东京的咒术师救援。现在必须想个办法，转移真人注意力，拖延时间……
“轰——”
江户川乱步猛地睁开眼。
巨大的轰鸣声震天，脚下的水泥地都在瑟瑟发抖，灰尘碎石之中，一道耀眼夺目的雷光迅速闪过，细如蛛丝，却势如紫龙，咆哮着，嘶吼着，转瞬间便砍去咒灵一臂。
随后薙刀一挑，接住了某样东西，借力带回来者手中。
雷电影甩手扔给中岛敦，少年慌忙接住，低头一看，是那副特殊的眼镜。
……原来第一时间砍断手臂不是为了削弱战力，而是为了拿回眼镜吗？！
“保管好。”
紫电划破灰败的世界，染上浓烈的色彩。
她手执薙刀，发辫微扬，周身雷光笼罩。
“还有，躲远点。”
第36章 鸣神永恒12意志鉴定成功
“乱步先生！”
中岛敦一手护住眼镜，一手拉住江户川乱步。他的小腿在咒灵的术式之下干瘪萎缩如老者，好在“白虎”强大的治愈能力正在逐渐修复他的肢体，再过片刻即可复原。
“乱步先生，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说话间，巨大的风浪袭来，江户川乱步压住帽子：“先离开这里吧，外面有人接应。”
中岛敦略一点头，即刻带着他向外跑。
哪怕只剩一条腿可以行动，白虎的弹跳力依旧惊人，几个跳跃带来过山车般的体验，在轻微的眩晕感和风声中，江户川乱步回望后方。
激起的灰尘和水浪阻碍了视线，几道炫目的紫色闪过，江户川乱步眯了眯眼，随后确定那是雷电影攻击时的雷光，而不是她本人的身影。
没有了眼镜，他自然看不到咒灵真人，可连雷电影的动作都看不见……
果然，雷电影与温迪的力量，远非常人可以想象，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其他同类，正在暗处等待登场时机。
离开迷宫般的下水道，江户川乱步迎面撞见了守在外面的伊地知高洁。
辅助监督见多了类似的事情，应对经验丰富，很快迎上前，公事公办地安抚两人的情绪。
“中岛先生，等下我会带您前往高专。请放心，我们的校医家入硝子小姐擅长反转术式，定能治好您的腿。”
“多谢。”
伊地知推了推眼镜，看向江户川乱步的目光里带上一丝慎重：“江户川先生，让您受惊了，您需要现在报个平安吗？”
江户川乱步戴上自己的眼镜。
和对待敦君的时候不同，特地问他要不要报信，再加上来得这么快……
这个咒术师知道他只是普通人的事情，也知道他对社长的重要性，因此格外担忧他的安危。
“原来社长找上了异能特务科，让他们出面联系你们，”他感受着脚下的震动，“不用了，等彻底安全之后再说也不迟。”
伊地知不知道青年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心里一惊，面上还是彬彬有礼：“以影小姐的实力，对付咒灵绰绰有余。”
“雷电影的话，当然是没问题，但雷电真并不擅长战斗吧？”
话一出口，伊地知的脸色变了变。
江户川乱步接着道：“你们不知道她切换双重人格的契机。”
这是名侦探离开下水道后，注意到的问题。
看来雷电影虽然和高专联系密切，但没有全然信任他们，起码没有告诉他们人格切换的确切条件。而咒术师震惊于她的力量，却因此忘记了她可能会因此遇到的危险。
“雷电真”见到太刀会切换人格，“雷电影”会在何时切换却是个未知数，倘若在战斗过程中出现问题，那他们三个也难逃一劫。
况且，不管是为了任务，还是别的什么，既然雷电影特意来救他们，那他们就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安危。
把未知变量变成已知，把风险降到最低。
不仅是为了现在，也为了以后。
“乱步先生的意思是……？”
“当然是让你们喊人。”
“乱步先生，我可以——”
江户川乱步打断了中岛敦的话：“我没有异能，敦君没有咒具，你也不能打，我们三个根本帮不上忙。”
“快想想现在谁有空又最能打！”
“好、好的！”
*
被薙刀砍断的手臂掉在地上，真人猛地向后一跃，低头看向左臂的断裂面——整整齐齐，没有丝毫卡顿的迹象。
干脆利落的一刀。
力气挺大的。真人想。
他动了动肩膀，断口迅速止血，又诡谲地生长出新的肢体，随后变形成三把可任意收缩，尖端锐利如刀的铁索。
可惜那头老虎跑了……不，从气息来看，他们没有跑远。
是觉得必胜无疑了吗？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面对他打量的目光，雷电影静静回视，暴虐的雷电碰到她的指尖，也甘愿变成了温驯的宠物，供她驱使。
真人直起身子，强行挺直脊背。
作为实力强大，招数多变的特级咒灵，真人面对绝大多数的咒术师都游刃有余，就算是面对五条悟，他也不会露怯。
所以此时此刻，他应该为那两人提早放心的愚蠢行为发笑。
然而事实是，在长裤的掩盖下，他的腿在以一种细微的幅度发抖。
难以察觉，但确实存在。
他在害怕眼前的女人。
这种恐惧并非发自内心，而是出于本能，被深深地刻在咒灵由力量构筑的骨血之中。
本能在无声地告诫他——毫无胜算，不要与她为敌。
“从人对人的憎恶恐惧中诞生的咒灵，也会惧怕一个人类”，这话说出去，恐怕要惹得漏瑚他们哈哈大笑，被不轻不重地嘲讽几句。
可如果，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人类呢？
真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那群咒术师、那群愚昧的人类，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怪物相处吗……
不过，不管她究竟是什么，只要存在灵魂，便可以被他的术式操纵。
只要能碰到她……
可女人的动作也如雷霆般迅捷，别说是碰到，他甚至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能凭借直觉躲避！
真人咬牙。
要想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延缓她的速度，寻找破绽。
“他们知道你究竟是什么吗？”
话音刚落，迅猛夺目的紫光袭来，激起千层浪，碎石水浪齐鸣，真人将双足变形成马蹄，在墙壁间来回跳跃，期待着她的回答。
雷电影没有回话。
她究竟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他们知道自己是“雷电影”就可以。
真人却来了兴致，不依不饶：“灵魂先于肉/体而存在，我的术式【无为转变】可以改造灵魂的形状，进而影响肉/体。即使是你这样的存在，也不可能逃脱——咳——”
时间仿佛停滞了。
不，不是仿佛，是真的停滞了。
咒灵瞪大双眼，为这诞生以来见过的，最壮丽恢宏的一幕。
他不禁想，这真的能做到吗？
可随即，他意识到，这样的想法没有意义。
因为它已经发生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只硕大的“眼”。
巨大的眼瞳缓缓睁开，周身的紫光照亮了昏暗的四周，但裂隙内却是一片漆黑，如黑洞般吞噬了所有进入的光芒。
随即，庞大如山脊的手臂从内里探出，神话生物般的存在紧握长刀，挥出一刀，撕裂空间！
眼前的世界如破碎的镜子，裂纹如蛛网，忽然天旋地转，真人低头，看到了与自己分离的躯体。
真人的认知再次被颠覆。
她居然不等他说完就动手。
咒术世界遵循等价交换原则，战斗时公开情报相当于给自己施加束缚，让敌人获得情报，制定对策的同时，自身的术式威力也会增强。
因此，几乎每个咒术师或咒灵，都会在对方讲解的时候停下攻击，或者放缓进攻的节奏。
可这个人，却完全不遵守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情报。
她确信，无论对手是什么，她都能凭自身之力消灭。
雷电影淡淡道：“废话真多。”
她从无败绩。
真人的脑袋掉到地上的刹那，他的形体又立刻发生了变化，试图修复身体，逃离战场。
然而他刚有动作，数道雷霆轰鸣而来，化作囚笼，包围住他剩下的身躯！
考虑到近期的异常，袚除不是最佳选择，还是交给专业的咒术师，暂时封印为上。
雷电影准备问问五条悟。
只不过她还未拿出手机，青年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哦呀，这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意志鉴定……】
会失败吧，只要失败，星野望就可以继续扮演雷电真，用准备好的说辞回答……
【成功。】
*
五条悟停下脚步：“小真？”
她没有回答，微风吹拂起和服下摆，仿佛重重叠叠的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在众人心里。
五条悟沉声道：“小影。”
这一次，她终于动了。
雷电影慢慢转身，僵硬地如年久失修的器械，只能缓慢地执行大脑发送的指令。
她望向五条悟，浅紫的瞳仁里竟带上了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
“姐姐她……不愿意出来了。”
第37章 鸣神永恒13求之不得的美梦
车内寂静无声，空气压抑，星野望却很习惯这样的安静。
大多数时候，病房里都是这样的氛围。
他斜倚车门，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思考之后该怎么圆。
这还是他第一次意志鉴定成功，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只能被迫废掉，另想新的。
汽车持续向前行驶。
冷风透过敞开的车窗灌进车内，吹得人神清气爽，伊地知却想抬手擦汗。
雷电影坐在他身旁，正偏头望着窗外急速后退的街景。江户川乱步和中岛敦坐在后座，“白虎”的小腿已复原了大半，他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伤势上，而是悄悄瞥向前方的女性。
鬓边细碎的紫发在风中飞舞，如凋零的樱花。
中岛敦又悄悄瞥向江户川乱步，名侦探正在给社长发短信，暂时没有看他。
车厢内沉寂如空坟，只余风声呜咽。
在雷电影出声之前，众人都没有贸然开口。
五条悟赶到的时候，雷电影已经顺利控制了咒灵。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却发生了另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姐姐她……不愿意出来了。”
雷电影的眼里闪过慌乱，但也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本的沉静。
她只说了那一句，随后闭口不言，转头望向咒灵的方向。五条悟走过去，擦肩而过的刹那，他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先别想这些。”
五条悟控制住真人，率先回去找夜蛾校长封印，剩下的三人自然由伊地知负责带回高专。
从上车到现在，雷电影一言不发。
在场的诸位都知道双重人格的事情，心思也因她那句不同寻常的话语而活络起来。
江湖川乱步跟社长沟通完，回想起方才的事情。
五条悟到来前，他从伊地知口中得知了某次切换的情况——祓除咒灵后，雷电影当着学生与他的面，切换了人格。
再结合这次事件，他已经确定了雷电影切换的契机。
……如果能确保真人格只在战斗后出现，倒是不需要担心雷电影会因此受伤。
那么，这次雷电真为何不愿意出现？
之前五条悟拿下漏瑚的脑袋时，雷电真曾指出他和影有事瞒着她，当时她心有不悦，或许是生气于雷电影的隐瞒。
而隐瞒的事情，大概与她要回收的东西有关。
因为危险，所以不想让姐姐担心；因为危险，所以会为妹妹的隐瞒而气恼担忧，最后竟赌气不出来。
想起温迪殒命的结局，江户川乱步的心情蓦地沉重下来。
那晚太宰治回来后，便和他谈起了那个让涩泽龙彦异能变化的神秘存在，还有背后的“魔人”费奥多尔。太宰治没有多说什么，他一向不是情感丰富，情绪外露的人，唯有桌上的苹果昭示着温迪的结局。
起码到目前为止，温迪与雷电影的行为目的都没有和侦探社冲突，更何况雷电影刚刚还将他们从咒灵手中救下。
江户川乱步将手机息屏。
他不想让雷电影落得和温迪一样的下场。
可她连自己的姐姐都隐瞒，就更不可能告诉他们了。
不过，就算不能得知真相，能从旁协助一二也是好的。
也不知道太宰治那边进展如何了……上次通话，太宰治只说自己有了线索，却没透露究竟是什么，等有空再了解情况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
江户川乱步注视着风中飞扬的紫发。
由于失聪，双重人格与非人类三者间的特殊性，他之前推测是有什么人或规则限制了他们的能力发挥，可见到雷电影那一瞬间的慌乱无措之后，他又开始犹豫。
倘若这些只是因现世而被强加的代价，那雷电影怎么会如此真情实感……
他仔细回忆当时雷电真的回答。
——他说出推测后，雷电真没有否认，眼中的赞许与惊讶不似作假。
江户川乱步想到了一种可能。
雷电真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并且，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去了。
……旁人眼里的束缚与拖累，对如今的雷电影来说，何尝不是求之不得的美梦。
可梦境再美好，终究会有醒来的那天。
虚幻之物，又怎能被永远握在掌心。
江户川乱步默默移开视线。
他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伊地知很快把车开到了高专，他率先下车：“中岛先生，请随我来，我会带您去见硝子小姐。”
“江户川先生……影小姐，如果您不介意，麻烦您带他到会客室。”
雷电影点点头，忽然道：“我还没见过她。”
“硝子小姐？”伊地知解释道，“影小姐刚来不久，且硝子小姐一向被保护在高专内，不需要出任务，也很少走动，您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雷电影没有继续追问。
江户川乱步凝视着她的神情，注意到了片刻的怔愣。
雷电影：“走吧。”
江户川乱步跟在她身后，默然无声了许久，等到了会客室，他坐到沙发上，倏地出声：“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
雷电影瞥向他，没有接话，却也没有打断。
“如果大家都能有话直说的话，这世界上肯定会少很多无谓的争执和误会。”江户川乱步语气平淡，好似只是随口一提。
沉默在房中蔓延，室内落针可闻。
雷电影：“……”
江户川乱步：“……”
倒是接话啊。
他压了压帽子：“你觉得呢？”
“或许。”
江户川乱步想捶沙发。
他果然不适合做这个！
名侦探决定把话挑明：“你的姐姐不需要你的保护。”
雷电影眸光闪了闪：“以往……”
“以往都是我保护姐姐，姐姐也一直接受我的保护，虽然姐姐生气了让我很无措，但我依旧不认为这样的行为有错。”江户川乱步连珠炮般接上了话。
雷电影默默闭上嘴。
“真小姐在你眼里，难道是百无一用，离开你就无法生存下去的人吗？”
“当然不是，”雷电影脱口而出，“姐姐天资聪颖，就算不擅武艺，也能凭智慧占据一席之地。”
江户川乱步歪歪头：“你这不是知道吗？”
雷电影霍然起身，五条悟正巧从门外进来：“小影要去哪？”
他压住雷电影的肩膀，将她压回沙发上。
“等等再走，我有事要说。”
第38章 鸣神永恒14我错了，但不改
五条悟带来了两个消息——真人与漏瑚彼此相识，颇为熟稔；天元想要见她。
雷电影回了句“我知道了”。
她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只是那双紫藤色的眼睛在触及江户川乱步时，仿佛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五条悟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头发。
……说什么“我知道了”，她根本没听他说话吧。
天元拥有不死术式，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与“星浆体”，即体质适合的年轻人类同化，就可以永生。并且，天元的结界术极为强大，咒术界的许多据点正是靠着她的结界，才最大程度保证了安全。
两个原因相加之下，天元成为了咒术界的大人物，上到八十岁老头下到三岁幼儿，只要是对咒术师这一行稍微了解的人，都对她耳熟能详。
曾经的盘星教，甚至是信仰天元的普通人建立的宗教团体。
但这种咒术界的常识，对雷电影来说，却是十分陌生。
正常来说，她的下一句话应该是“天元是谁”，或者问他原因，然而雷电影什么都没问，一句“我知道了”就把所有疑问一笔带过。
她还在因为姐姐的事情伤心。
五条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在进入会客厅之前，他在门口站了一段时间。
封印之地与会客厅相距不近，但五条悟会瞬移，不能以通常的方法来计算时间。而当他来到门口，听到室内的交谈声时，五条悟没有贸然进入。
江户川乱步与雷电影的对话，自然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耳中。
与他之前的猜测差不多。
五条悟微微偏头，望向江户川乱步的方向。
这位横滨来的名侦探智慧过人，独具慧眼，只可惜说话直来直去，没有当心理咨询师的天赋——当然，他也没有。
……如果他有的话，也不至于等到“夏油杰屠杀村民”事件发生，才意识到自己的挚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和他们截然相反的道路。
“那么，提问！”五条悟忽然扬起声音，“我刚刚说了什么？乱步不能回答，乱说话就把你从窗户里丢出去！”
江户川乱步：“为什么要丢我啊这可是四楼！乱步大人怎么你了？！你这家伙太恶劣了吧！！！”
五条悟全然无视了江户川乱步的抗议声，他站到雷电影面前，微微俯身：“我担心小影没听清。”
雷电影：“……”
“嗯？难道说不出来吗？”
“当然不是。”
“那我说了什么？”
“我没必要回答你。”
一片寂静中，不知道谁先笑出了声，搅乱了凝滞的空气。
雷电影面沉如水，握住薙刀的手紧了紧。
五条悟又坐回沙发上，认真点评道：“说谎的水平有待提高。”
江户川乱步：“不如不说。”
外面倏地传来一声巨响，犹如万马齐奔，马蹄踏在坚实的大地上，带起如雷轰鸣。
……不，说不定就是雷声呢。
五条悟听到了外面学生的议论声。
“谋杀！这绝对是谋杀！！是敌人入侵了吗？！可恶我刚拿回来的眼镜啊啊啊——”
“我的毛焦了……我光滑茂密的皮毛……”
“金枪鱼蛋黄酱。”
五条悟笑得没心没肺：“小影好像差点劈到学生了。”
“是我失误了，等下会向他们说明，”雷电影深刻反省，“下次不会了。”
至于她说的到底是“不会再用雷劈人了”，还是“不会劈歪了”，在场两人都没有问。
江户川·在场唯一脆弱普通人·无人保护的侦探社栋梁·乱步老实地吃起了剩下的粗点心。
虽然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情，但在这番打岔下，气氛却奇迹般地恢复了轻松。
五条悟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雷电影：“天元？”
她前不久在高层的回忆里听到了这个名字，只知道似乎是个可以永生的人类。
从五条悟口中得到解释后，雷电影不明所以：“她为何想要见我？”
“谁知道呢？上面也没和我说，天元一向不问世事，威望又高，老橘子们一直依赖她的结界术，对于天元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她一直生活在高专内的薨星宫，去见见就知道了，”五条悟站起身，“乱步就留在这里吧，硝子已经把敦的腿治好了，少年一会就过来找你。”
江户川乱步正吃着点心，含糊地“哦”了一声。
从五条悟的话来看，天元和薨星宫都不是常人能踏足的地方，虽然很好奇会发生什么，但江户川乱步也知道他不可能跟过去。
他就不白费力气了。
雷电影也站起身，走了几步后，她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五条悟回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旁的桌子上放着几张白纸、几支钢笔，都是夜蛾正道以前放在这里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不急。”他靠在墙上。
雷电影拿起钢笔，笔尖在纸上运动起来，留下一串墨色痕迹。
五条悟中途看过去，与雷电真婉约秀丽的字迹不同，雷电影的字迹和她的姐姐是两个极端，凌厉遒劲，清晰有力。
雷电影大约写了四五行，便停下了笔，将纸对折，带在身上。
这样的话，等雷电真愿意出来的时候，她就能第一时间看到解释。
雷电影的肩背微微放松，好似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却看到五条悟若有所思的表情：“怎么？”
“不，没什么，”五条悟耸耸肩，从墙边直起身子，“我们走吧。”
高专人少，大多数地方都是静悄悄的，五条悟走在前面，听着后面木屐敲击地板的嗒嗒声，觉得这家伙可真是固执。
雷电影写下的内容，一言以蔽之，便是“我错了，我不该隐瞒姐姐，但考虑到种种现实因素，由我独自面对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说呢，感觉每一个“我错了”下面，都写着一句“但不改”。
雷电真看见估计要更生气了。
“啊，忘了问，那个叫温迪的，是小影的朋友吗？”五条悟突然出声。
之前抓捕漏瑚的时候，面对江户川乱步的种种试探，雷电影提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名。
这还是除了雷电真以外，第一个被她提起的人。
当时的五条悟本想顺着问下去，只是“夏油杰可能没死”这件事占据了他全部心神，让他短暂搁置了。
“朋友？算不上，”雷电影否认道，“他的性子有些……总之，我不是和他特别合得来，只能说是同事。”
“那小影有别的朋友吗？”
“见不到了。”
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平静如死水。
五条悟拐了个弯。
他想起见面的第一天，雷电真对他与夜蛾正道说的话。
——我希望影能建立起更多的羁绊。
——除了我以外的羁绊。
雷电真的话已经相当委婉了，其实当时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就连所谓的“与姐姐的羁绊”，在此时此刻以及未来，都是虚假的。
如镜花水月，一触即碎。
影是个固执的人，真的想法很好，不过实行起来，可真是困难重重。
五条悟停下脚步：“到了。”
雷电影向前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紫色狩衣，头颅形状怪异的人正静静跪坐在前方。
她瞥向五条悟，青年神色如常，对天元如今无限接近于咒灵的形态没有表示。
天元开口，态度恭敬：“欢迎您的到来。”
作为咒术界头等的大人物来说，天元的态度恭敬到有些不正常。
雷电影绕过五条悟，走到前面：“看来你知道了。”
天元回道：“如果您不想，我不会说出去。”
毕竟，神的怒火，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
第39章 鸣神永恒15她还是挺喜欢的
迄今为止，天元已经凭借自己的不死术式在世间度过了千年的时光。
千年之间，时代更迭，天赋绝佳的术师、异能者、魔术师乃至妖怪层出不穷，天元看得太多，心境也渐渐被磨炼得波澜不惊，无论面对怎样的险境与意外，都能保持镇定自若。
直到她感应到那股雷霆之力。
天元的结界术堪称顶尖，咒术高专以及许多地方的结界都由她加固过，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咒术总监部的结界。
她可以通过结界，获取一部分信息。
这也是天元常年待在薨星宫不问世事，却不至于被外人愚弄，任由总监部牵着走的原因。
因此，当雷电影劈开咒术总监部的后山时，天元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异常。
奔涌的紫雷如龙似蛇，在天地间游动，瞬息千里，留给人难以忘却的光影。
劈山断海，横扫千军，皆不在话下。
倘若仅仅是单纯的实力强大，天元不会在意，可她偏偏从中察觉出了与此世截然不同的气息——仿佛来自遥远的星空之外，与人间生灵格格不入。
只是匆匆一瞥，便让天元忍不住心惊。
作为存活千年，见多识广的咒术师，天元对情绪的感知也非同一般。咒力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但雷电影挥手间释放的雷霆里却不掺杂丝毫的阴翳，反而充盈着纯粹的……纯粹的……
天元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总之，纯粹得像是愿望，或者信仰等毫无杂质的感情。
而自从上次星浆体同化失败后，她的本质已无限接近于咒灵，自然更能感受到雷电影身上天生的压迫感。
至此，雷电影的身份昭然若揭。
真是个奇迹般的时代。
历代最强的六眼，千年一遇的咒灵操术，可以作用于他人的反转术式……这一代的新生力量已经足够震撼，如今竟连神明也出现了。
这样的话，与自己纠缠了千年的“缘”，大约也终于到了该被斩断的时刻。
“如果您不想，我不会说出去。”
天元凝视着眼前的女子，紫发紫衣，身量纤纤，气度高华如山巅白雪，仅从外表来看，与人类无异。
雷电影没有言语，只是眼中透露出不赞同的意味，显然不希望她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
天元：“我明白了。”
雷电影赞许地点点头。
五条悟直接化身疑惑猫猫头：“明白什么了？怎么突然就明白了？你们在背着我说什么，给我也讲讲？”
“没什么，”雷电影默默移开视线，“天元，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喂这转移话题的手段太烂了吧？！过于敷衍了啊！”五条悟立刻抗议。
可惜另外两个人铁石心肠，齐齐无视了他的抗议。
“这次邀请您前来，自然是想为您提供一些帮助。”天元微微一笑。
雷电影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一些……关于羂索的情报。”
在天元的讲述中，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羂索是与天元同时代的咒术师，并且同样存活到了现代——只要不断地占据新“人类的身体，便可得以永生，但作为代价与束缚，被羂索占据身体的人类，额头上都会出现一条无法消失的缝合线。
而羂索的本体，如今只剩下了一颗大脑。
他一直在试图探索咒力的极限，为此，他想要让天元与全人类同化，以达到进化的目的。
占据夏油杰的身体，与咒灵为伍，换取狱门疆，封印五条悟……都是这个计划的一环。
星野望听完，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在这里面，禁忌知识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
天元想要借助自己的手除掉羂索，但从她的讲述来看，她不知道禁忌知识的问题，也无法解释清楚咒灵重生的来龙去脉。
那份残页的价值无法估量，羂索绝不可能仅仅用来换取狱门疆，他赋予咒灵重生的能力，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充当战力？确实是一种可能。
星野望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何况，比起羂索，星野望更在意他背后之人——将残页转交给羂索的病弱青年。
涩泽龙彦不在乎残页，因为他是在执念的指引下行动的异能生命体。青年转手交给羂索，难道也是因为不在乎，或是用来交换了什么吗……？
可又有什么东西，值得用残页来交换？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不过好在，他通过系统提前得知了假夏油杰的存在，让五条悟有了防备，羂索的封印计划算是泡汤了。
四个特级咒灵已经被他们抓到了两个——两个都是被江户川乱步发现的，不得不说这家伙运气真好——其中真人的术式更是羂索所需要的，虽然不确定有了残页之后，他会不会有了plan B，但能瓦解其中之一，也是好事。
反正也是顺便，他迟早要面对羂索，这样想着，星野望接受了天元的请求。
天元没有多挽留，星野望也就和五条悟一起，离开了薨星宫。
路上他碰到了三名学生。禅院真希的眼镜已经报废了，熊猫的毛皮也散发着诡异的焦味，唯一完好无损的是狗卷棘，据说是因为他当时飞快地躲到了熊猫身后，这才没有被雷电的余威波及。
星野望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都是因为当时鉴定失败，才让本应该劈向会客室附近大树的雷电不受控制地劈歪了。
“我会对你的眼镜负责到底，”雷电影认真道，“就把我出任务的报酬，换成新眼镜吧。”
她的表情太过严肃，以至于禅院真希都有些不自在了：“不必啦……这种东西，高专的武器库里也有类似的，旁边那个笨蛋家里更是一抓一大把。是不是？”
禅院真希用薙刀柄戳了戳五条悟的腰。
她从中岛敦手里拿回眼镜时，顺带得知了全部经过。
禅院真希没想到，雷电影居然在战斗的时候都选择优先护住她的眼镜，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一种微妙的，被当做重要之人保护、重视的感觉。
虽然她清楚她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啦……也知道雷电影只是暂留高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更明白对方估计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不过，这种关心，她还是挺喜欢的。
五条悟用力点头：“没错！不需要小影破费！”
雷电影：“有替代品就好。”
熊猫低头看了看自己焦黑的毛发：“那我呢？”
雷电影：“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补偿你。既然你是咒骸，那我可以试着给你换身皮……”
熊猫：“不用了请务必不要扒我的皮！！！”
雷电影又夸了狗卷棘一句“反应迅速，躲得好”。
狗卷棘被夸得很不好意思，毕竟他其实是把熊猫当成了肉盾才躲过了一劫。
告别了学生，雷电影似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夏油杰的遗体，你之后打算怎么处理？”
羂索选择夏油杰，一是为了占据他的术式，二来，也是为了达成狱门疆的发动条件。
使目标待在狱门疆半径四米内，并度过脑内时间一分钟。
也就是说，羂索将五条悟与夏油杰之间的感情当成了棋子，编成了计划的一环。
她微微蹙眉，眼中似有不齿，显然对羂索的行为很反感。
五条悟偏了偏头。
雷电影很少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大概是联想到她自身了吧。
毕竟，她非常重视以前的朋友，重视与姐姐之间的感情，重视到无法从他们逝去的身影里走出。
五条悟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在这之前，小影对于怎么找羂索，有想法吗？”
“我知道一个人，能非常正当地调动所有监控力量。”
“谁？”
“坂口安吾。”
第40章 鸣神永恒16雷电影的亲自指名
天边划过一道惊雷。
沉闷压抑的轰隆声引起了坂口安吾的注意，他向窗外望去，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层云堆叠，沉甸甸地压在政府办公楼上方。
凉风吹入室内，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潮湿腥气。
横滨要下雨了。坂口安吾心想。
他收回目光，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刚才的报告材料上。
厚厚的一沓纸被装订成册，上面印满了密密麻麻的黑体字，坂口安吾看了片刻，忍不住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政府内部一直都在进行一场实验——高层与科学家试图用现代科技去解构异能和咒术，追溯力量的起源，解析运行的原理，增强现有的能力，最后……
创造全新的异能与术式，亦或是开发普通人的潜能。
这项实验目前已经小有成效，异能特种部队“猎犬”便是研究的产物。
以“远东英雄”福地樱痴为首，“猎犬”的队员全部接受过异能手术，身体素质被强行拔高到了人类不可能达到的极限，徒手挡子弹亦不在话下。
缺点在于，他们每个月都必须接受一次手术，否则身体机能便会崩溃。
而这一缺陷，正是政府想要攻克的难题。
所以，调查清楚涩泽龙彦的异能进化之谜，此刻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坂口安吾又想起了温迪。
距离少年消失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但每当他想起温迪的面容，便总是控制不住地回忆起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以及猎猎狂风中，少年决绝的背影。
不躲不避，宁折不弯。
坂口安吾按了按额角。
那日之后，他便和太宰治分开，各自展开调查。
只不过几天后，太宰治忽然调整了优先级，把“调查魔人费奥多尔的踪迹”放在了第一位，而坂口安吾则是一边应付来自政府内的狂热催促，一边慢慢回溯涩泽龙彦的踪迹。
迄今为止，他尚未解开异能进化的谜团，对于温迪所追寻的物品，更是一头雾水。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涩泽龙彦的异能最先出现改变的地点——埃及的某处沙漠。
通过【堕落论】提取物品记忆的能力，以及政府内的大力支持，坂口安吾在十几天的时间里便得到了这个重要的信息。
可也就止步于此了。
短暂的欣喜过后，坂口安吾发现线索中断了。
涩泽龙彦在沙漠里找到了什么？他又是如何使异能发生了变化？温迪是否与这片沙漠有关？这里真的是一切的开端吗？
疑问一个个砸到他头上，谜底沉入万米深海，短时间内找不到打捞方法，坂口安吾只得苦哈哈地写报告，再应付政府内科学家的不满和抨击。
不过，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
不知从何时起，咒术界忽然出现了一股惊人的新生力量。
咒术总监部在密切关注她的同时，同为日本政府下属机构的异能特务科自然也注意到了她。
名为雷电影的女性与温迪一样，仿佛是突然出现在人类社会中，过往履历皆为空白。
这样的异常，此刻反而让坂口安吾松了口气。
他没有贸然接近，而是先联系了太宰治，随后在特务科的命令下隐秘地关注雷电影的行踪。
如果让坂口安吾来评价的话，他觉得雷电影是个工作狂。
最初现身的时候，她在袚除咒灵；加入咒术高专之前，她在袚除咒灵；加入高专之后，她不仅袚除咒灵，还砍了总监部的后山，给了十足的下马威。
……鉴于异能特务科与咒术总监部关系恶劣，坂口安吾对雷电影的凶残行为不做评价，总之，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大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种田长官笑完，又燃起了希望。
既然雷电影愿意留在高专，替咒术师出任务，没道理异能特务科就不能招揽她。
坂口安吾却不是很乐观。
他亲自跟温迪接触过，自然知道他们嘴比蚌壳严，一向独来独往，就算与其他人同行，也顶多是暂时的合作。
办公室安静寂寥，衬托得电话铃声格外刺耳，坂口安吾接起电话，种田长官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安吾，现在过来一趟。”
坂口安吾说了声“是”，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收拾好桌上成堆的文件，来到了种田长官的办公室，推开门的瞬间，坂口安吾愣住了——连日来关注的对象正坐在沙发上，除此之外，还有令总监部大为头疼的五条悟，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
雷电影微微偏头，那双眼睛如紫藤花般清丽，却威严无比，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
短暂的震惊过后，坂口安吾最先注意到的，则是雷电影的手机。
……很熟悉，不会错，那是温迪曾在他们面前使用过的手机。
坂口安吾对“手机究竟如何保存下来”这件事没有疑问，世上能力千奇百怪，难保温迪不会拥有类似的手段，坂口安吾更想知道，雷电影为什么会选择带着温迪的手机来见他。
能在最后时刻拿到温迪的东西，雷电影大概率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其中自然也包括温迪送走他们，独自赴死的事情。
所以，她是特意来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温迪的保护吗？
……就算不这样做，他也不可能忘掉少年啊。
坂口安吾：“长官，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种田长官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长话短说：“影小姐希望异能特务科提供帮助，调动监控寻找一名在逃的诅咒师。”
也就是说，他又有新工作了。
难道异能特务科只有他一个员工吗？！再这样下去他的头发也要变得和种田长官一样了啊！
坂口安吾忍不住在内心吐槽，吐槽完，他也意识到了问题。
如他所说，异能特务科当然不止他一个员工，调动监控追查这件事，自然也不是非他不可。
那么，种田长官特地叫他负责，除了因为他与温迪有过接触，还因为……
坂口安吾瞥向雷电影。
她一言不发，毫不避讳地回视，指尖轻点手机暗色的屏幕。
还因为，这是雷电影的亲自指名。
而她要求自己负责的原因，必然与温迪脱不开关系。魔/蝎/小/说/m/o/x/i/e/x/s/.c/o/m
世界仿佛化作了巨大的空坟，死寂化为无形的手，扼住了高层咒术师的咽喉。
五条悟看了一会阴沉沉的天空，又把眼罩拉了下来。
果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五条悟考虑过雷电影是异能力者的可能性，但即使是异能者，想要祓除咒灵也需要使用咒具。
雷电影本身和武器都没有咒力，方才特殊的天象与雷电也不带丝毫咒力的痕迹，好似这一切都是自然形成的巧合。
……想不出来，算了。
总之，今日天气真不错啊~
五条悟掏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咔嚓”一声，照片上的青年笑得阳光灿烂，背景是灰白的天空，被劈成两半的山，鹤立鸡群的雷电影，脸色铁青的老头子们。
五条悟按下发送键。
禅院真希：影老师，我想学这个！
熊猫：影老师，我想学这个！
狗卷棘：影老师，我想学这个！
乙骨忧太：五条老师在出任务吗？那位女性是之前说过的雷电影老师吗？东京有这样的山吗？那些人是诅咒师吗？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夜蛾正道：………………
发送结束，五条悟收起手机，看向不远处的雷电影。与四周狼狈的高层相比，她的衣摆甚至没沾上一丝灰尘，深浅不一的紫色融合在一起，在风中摆动时如摇曳的桔梗。
“小影。”
“什么？”
雷电影偏了偏头，眼里透出些许疑惑，她应下了称呼，看来没有切换人格。
真与影切换人格的时候，会出现三到四秒的空白期，这是无法控制的破绽，平时还好，但战斗的时候，片刻的松懈都有可能变成致命的失误。
真见到太刀“梦想一心”时会切换人格，伊地知称影上次祓除咒灵后切换了人格，这次却没有切换，难道契机和战斗无关？
虽然不打算特意揭开影的伤疤，不过既然答应了真，还是之后问问吧。
五条悟：“不，没什么。”
雷电影眼里透出疑惑，偏偏五条悟不再接着说下去，她收回视线，目光一一扫过跌倒在地的高层。
紫电与太刀相接的刹那，她的周身也围绕了一圈雷电，强行将四周清场，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高层自然无法幸免。
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来得太快，在思维理清发生了什么之前，身体就被一股大力震开，仿佛铁索重重抽打在胸腹，带来一阵阵闷痛。
他们已经丧失了逃跑的能力，除非有特殊的术式，否则只要雷电影愿意，他们便会成为刀下亡魂。
木屐踏在木质地板上，行走间发出有规律的“咔哒”声，响彻在寂静的露天空间内，一声声如前来索命的死神。
“你……咳咳……你到底想……”
咒术总监想不明白。
他们确实存了利用的心思，但从雷电影现身至今，他们所发布的命令便只有“登记”，以便标记雷电影的咒力，这人居然只听了一个登记就打过来了？！
……就连五条悟，也在一定程度上自愿遵守了规则，可这个人……
雷电影淡淡道：“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办？”
现场雅雀无声，没人敢第一个应声。
他们的手段，无外乎死刑和通缉等，可他们能派谁来执行？五条悟吗？
雷电影似乎看出了他们在想什么：“五条悟？”
被点到名的五条悟保证道：“放心吧小影！我一定会带着甜点心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高层：“……”
“还有一件事。”
星野望瞥了眼面板上的字：【支线任务6：找出此处接触过禁忌知识的咒术师，并回收（未完成）。】
一开始他要求开会，便是想着聚集起来方便寻找目标。
会是谁？他真的参加这次会议了吗？还是说，这人是高层之外的咒术师，所以不在这里？
算了，先试试。
“你们之中，有人接触过不该接触的东西。”
星野望想了想，对系统说道：进行恐吓鉴定。
如他本人的水平一样，雷电影人物卡上的恐吓技能等级并不高，星野望也不确定鉴定能否成功，好在他方才的行为已经给众人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压迫，系统降低了恐吓的难度等级。
【恐吓鉴定，成功。】
太刀的刀尖向下，通透的紫色衬得长刀如精美的工艺品，但高层刚刚见过这把刀的威力，背后裂成两半的小山仿佛是他们命运的象征。
雷电影浅紫的眼眸平静无波，她的目光缓慢地扫过在场众人，如无形的利剑，剖开胸膛。
手腕翻转，太刀缓缓转动，露出锐利的刀锋——
有高层猛地抖了一下，眼神惊恐。
雷电影缓步走到他身边，长刀“咔”地一声，擦着他的手臂，直直刺入地板。
冰冷的刀面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如万年不化的坚冰，将灵魂都要冻结，随后，纤长如玉的手指碰到他的额头。
【回收成功，是否查看记忆。】
【是。】
一瞬的黑暗后，画卷缓缓展开。
面前的男子眉眼细长，身量颇高，身着袈裟，黑发被半扎起来，在脑后绑成一个丸子。
缝合线说道：“可以无限重生的咒灵……很有意思的内容吧？千百年来，只有天元一人可以凭借特殊的术式永生不死。”
“咒灵与人类，未必没有共通之处。”
而记忆的主人推过去的，是一个贴满符纸的正方体。
“你需要的咒物，[狱门疆]。”
星野望理清了过程。
涩泽龙彦记忆里的青年又把禁忌知识残页转手给了别人——也就是缝合线，随后缝合线透露了一部分来换取“狱门疆”。
无限重生的咒灵确实是禁忌知识造成的结果，这个高层的神智还算清明，恐怕他也刚知道没多久，按时间来算，不太可能直接参与进咒灵的改造。所以，现状是缝合线的杰作。
星野望现在满脑子疑问。
狱门疆是什么，缝合线是谁，他想用狱门疆做什么，他制造无限重生的咒灵是为了什么？
涩泽龙彦将残页出手，是因为他对除了“白虎”外的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白帽子青年又是因为什么？
记忆已经被系统提取了出来，星野望也无法再问，在高层众人不解和惊恐的眼神中，他跳出废墟，来到五条悟身边，然而脱离危险——战斗回合彻底结束后，星野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意志鉴定，结果不出意料是失败。
雷电影的脚步忽然慢下来，五条悟问道：“小真？”
“嗯，是我，又见面了，五条，”雷电真微微一笑，“过了多久？”
“其实才过了一个晚上。”
五条悟简单讲了讲事情经过，他顿了顿，想起雷电影说的“不要告诉姐姐”，还是隐去了她刚才关于“接触”的言论，继续向外走。
“不过，今天就连我也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小影朝你发脾气了吗？”雷电真玩笑道。
“没有人舍得冲我发脾气，”五条悟相当自信，他笑道，“我只是没料到，小影会直接劈开一座山，还把老头子们打伤了，我以为她吓吓他们就算了。”
“影一直很强。”
“不，我不是说这个。”
“哦？”
“烂橘子虽然惹人生厌，还想利用小影，但起码现在明面上还没有起冲突，只是让小影登记。小影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难道是因为我说的话吗？为了那些曾经因为他们的私欲而失去性命的人们。”
美丽的女性外表下，星野望因为五条悟的话怔了怔。
他的情绪确实比平时激烈了很多，披着风神马甲时的他，面对用Q试探的森鸥外，也只是在言语上让森鸥外吃瘪而已。
他是在为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感到愤怒吗？
星野望垂下眼睫。
……他大概只是觉得他们命不该绝罢了。
还有扮演本身的要求。
咒术高层像田间丛林里的苍耳，稍不留神就会牢牢勾住衣服，就算伤不到人，也会让人心烦。
“小影本身就很有责任心。”雷电真笑了笑。
要跟五条悟说回忆中的人吗？但雷电真现在的人设里有一条是“不知道影在寻找特殊物品”，她又没有方才的记忆，突然提起来就太突兀了。
等他找到合适的机会切换人格后，再和五条悟说吧。
“要回高专吗？”
“不，难得今天又没有任务，我们先去买甜点心吧！”
*
雷电真和五条悟来到了商业街。
今天人不算太多，他们走进一家店，除了店员外，只有一个戴着咖色帽子，黑发碧眼的青年。
他似乎已经买完了，正在向外走，五条悟推开门，擦肩而过的瞬间，青年转头看了雷电真一眼。
雷电真对甜点没什么兴趣，她站在柜台前，看着五条悟晃来晃去地挑选，而刚刚已经出门的青年忽然又回到店里，对着她无比认真道：“有犯人。”
雷电真好脾气地笑了笑，温声询问：“是什么样的犯人呢？”
“名侦探不知道，”青年赌气似的鼓起脸，“是看不见的犯人。”
第32章 鸣神永恒08希望影不会迁怒你
看不见的犯人。
“名侦探”说的是拥有隐形异能的异能者，还是咒灵？
如果是异能者，他就进行侦查鉴定；如果是咒灵，那就拜托五条悟解决。
不过，不排除这个陌生人是在胡说八道的可能性。
星野望端详着青年的面容，他的唇线紧绷，眉头微皱，提到“看不见”时，孩子气地鼓起脸，碧眸似澄澈的湖水，倒是没有不怀好意的狡诈。
看起来不像是在胡言乱语，那他找上自己的行为就很耐人寻味了。
面对凶狠的犯人，倘若要寻求帮助，制服罪犯，首选应该是身材高大的男性——比如五条悟，而不是气质温婉，淡雅如兰的雷电真。
这说明青年认识他，并且知道他有足够的力量解决问题。
“我能知道名侦探的名字吗？”
“江户川乱步，你呢？”
“我名为雷电真，”她笑了笑，“乱步君，你还知道犯人的其他信息吗？”
“你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江户川乱步语出惊人，一脸“如果是你们的话，很轻松就能解决”的样子。
“五条君，”雷电真唤道，“你有感受到什么吗？”
五条悟正好付完钱，他说了声“去看看”，拎着几个袋子出门，等雷电真和江户川乱步出来，他转头一笑：“发现了。”
“是咒灵？”
“对，小真还是乖乖待在后方吧，”五条悟说道，“我抓来玩玩。”
说罢，他的身影瞬间消失，然而下一秒，他又出现在两人面前。
五条悟把袋子塞进雷电真怀里：“替我照顾好它们！马上回来！”
雷电真：“……好。”
说“好”的时候，五条悟早已跑没了身影，雷电真哭笑不得，将袋子好好拎在手里。
现场只剩下她和江户川乱步，雷电真略有些惊奇道：“既然乱步君看不见咒灵，又是怎么发现附近出现了咒灵的？”
“看一眼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可以通过别的痕迹推断出来吗？”
江户川乱步点点头，雷电真准备旁敲侧击地问问他是否认识自己，话还未出口，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乱步先生——你在哪里啊——”
白发的少年转过街角，四处张望，神色慌张，江户川乱步挥了挥手，他望见之后，金紫色的眼眸瞬间亮起来：“乱步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居然是中岛敦。
雷电真又把视线转回江户川乱步身上。
名侦探和武装侦探社……原来如此，他也是侦探社的一员。
星野望自从开启雷神马甲后，便主要活跃在咒术界，使用风神马甲时认识的人里，他只和中原中也联系过。
江户川乱步看不到咒灵，不是异能者或咒术师，他本不应该听说过“雷电影”的存在，是现场推理，有别的消息途径，还是中原中也告诉了他们？
雷电真：“这位是你的同伴吗？”
说话间，中岛敦匆忙跑来：“乱步先生，还有这位……”
雷电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中岛敦连忙报上自己的名讳，江户川乱步却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碧玉似的眼睛直直地望进雷电真的眼底：“明知故问，你分明认识敦。”
面对他直白的质问，雷电真的笑容依然如芳花般婉约秀美，她的目光温和，语气也如微风拂面：“这也是乱步君推理的结果吗？”
她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贸然承认。
“当然。”江户川乱步没有动摇自己的想法。
中岛敦出现的时候，雷电真的眼神微微凝滞了一瞬，虽然转瞬即逝，但江户川乱步还是注意到了这一细节。
这是意外的表现，雷电真认识中岛敦，并且对他的到来感到意外。
她知道中岛敦本应该在横滨。
侦探社前几日接到了一起来自东京的委托，江户川乱步本想随便找个有空的社员和他共同前往，然而昨晚侦探社接到了太宰治的电话，追查“魔人”踪迹追到意大利去的太宰治告诉了他新的消息：
温迪没有成功回收被涩泽龙彦拿走的特殊物品。
接替少年职责的人出现在了东京，是位名为雷电影的女性。
最后，太宰治建议他带上中岛敦。
于是江户川乱步带着状况外的中岛敦来到了东京，三言两语解决了委托。
他们来到这条商业街，路痴的江户川乱步跟中岛敦走散后，被吸引进了甜点店，随后幸运地见到了雷电影。
……但她却称自己为雷电真。
假名吗？如果是假名，她为什么要说谎……
不，不是假名。她不认识自己，没有说谎的必要，而且那位姓五条的男人对这个名字没有反应，说明那人也认同她叫雷电真。
太宰的消息出错了？也不对，说到底，她和温迪的目的一致，彼此需要隐瞒的内容也一致，这里面显然不包含名字的选项。
出现了两个人？从名字来看，应当是姐妹之类的关系。
仔细想想，五条面对咒灵时，让她“还是乖乖待在后方”，态度默认了她不擅长战斗——起码解决不了五条发现的咒灵。
可雷电真带了太刀。
有了温迪的先例，接替的人不可能比他弱太多，所以……
“乱步还推理出了别的吗？”雷电真浅浅笑道。
江户川乱步歪了歪头：“你们的能力受到了限制。”
“哦？”
“温迪是失聪，你是双重人格。作为现世的代价，你们在一定程度上被限制了能力发挥。”
这样的特征，放在人类身上，虽然少见，但也并非说不过去。可若是放在非人类身上，就显得怪异极了。
而有能力限制他们的，要么是位于他们之上的“首领”，要么是一种无形的规则。
中岛敦听得一头雾水，仍旧处在状况外，雷电真这次不再含糊其辞，轻轻鼓掌：“真聪明，不愧是名侦探。”
江户川乱步骄傲颔首。
只要再透露给他一点信息，他一定能知道更多！
“我可是有着异能力[超推理]的世界第一名侦——”
“你根本不是异能者吧？Cosplay？”五条悟忽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话。
中岛敦：“！！！”这个男人说出来了！
江户川乱步其实没有异能力这件事，在侦探社内不是秘密，只是他作为侦探社的“团宠”，众人都愿意顺着他说话。
江户川乱步卡壳了。
雷电真无奈道：“……五条君，这种时候，顺着说下去就好了。”
“为什么？”五条悟弯腰，凑近江户川乱步，“难道哭了吗？”
江户川乱步：“怎么可能哭啊！”
“好了，”雷电真打圆场，她的目光落在五条悟手里的圆形物体上，“这是那个咒灵？”
被五条悟拿在手里的，是一个长得像壶的东西，五条悟将它转过来，雷电真才发现上面长了只眼睛。
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的眼睛正在翻白眼，咒灵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啃了五条悟：“混蛋！你到底想做什么！”
“五条君特意留下脑袋，难道是有什么目的吗？”雷电真问。
“确实有点事情。”
五条悟捏住咒灵脑袋的手用力，思考怎样在雷电真无所察觉的情况下，让她自愿换回影人格。
雷电真似乎从他几秒的停顿里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我明白了，看起来我帮不到五条君。”
“那就让影来吧，至于你们合起伙来隐瞒了我什么，就等之后再说。”雷电真轻描淡写地说道，嘴角的弧度却浅得几乎看不见。
啊，暴露了。五条悟心想。
他把咒灵脑袋抬到面前，笑道：“希望影不会迁怒你。”
漏瑚：“？？？”
第33章 鸣神永恒09夏油杰已经死了
直到自己的脑袋被五条悟砍下来当篮球转，漏瑚还是没想明白，五条悟是怎么突然注意到他的。
作为特级咒灵，漏瑚诞生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拥有足以媲美火山的力量。他从诞生起便厌恶人类，一心想创造一个只有咒灵的世界。
孱弱的人类该被淘汰，咒灵才是当之无愧的新人类。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某天遇到了一名披着袈裟的咒术师——夏油杰。
在拥有智慧的咒灵群体中，拥有千年难得一遇术式[咒灵操术]的夏油杰，某种程度上，知名度甚至比拥有六眼的五条悟还要高。
他想要与漏瑚合作。
夏油杰需要借助他的力量，为封印五条悟，复活传说中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计划增加成功率，而漏瑚若想要完成目标，杀死五条悟，毁灭咒术界也是必须的一环。
漏瑚也对这个不走寻常路的术师升起了几分兴趣，在同意之后，夏油杰又通过他的引荐，得知了其余几个有着同样想法的特级咒灵——
从人类对森林的恐惧中诞生的花御，对海洋的恐惧中诞生的陀艮，对人类自身的恐惧中诞生的真人。
此刻，夏油杰应当去往了其中某位咒灵的所在地，而漏瑚则在无聊之中来到了人类的城市，准备随机烧几个恶心的人类助助兴。
他路过一家商店，店门口站着个黑发碧眼的人类，漏瑚本想将他烧了，火山头喷出一小簇火焰，极高的温度灼烧了周围的空气。
黑发人类忽然看向了他的方向。
被发现了？哈，无所谓。
漏瑚正准备动手，却忽然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
惊惧凭空出现在心里，漏瑚的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硕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店内紫色的身影。
紫衣昳丽如绸缎，身姿娉婷如樱树，店中的女性静静站着，眉眼温柔，落在漏瑚眼里，却仿佛罗刹现世，稍有不慎便会被拖入深渊。
……这股气息……
不会错，这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气息……
从负面情绪与咒力中诞生的咒灵，对力量的感知远超常人，更别说拥有智慧的特级咒灵。
这女人是咒灵？不，她身上没有与他们相似的气息！
跑。
打不赢，要跑。
不能被发现，要赶紧离开。
对号称“最强”的五条悟也嗤之以鼻的漏瑚，头一次生出了如此消极的念头，黑发人类突然进入了店内，开关门之际，没有了玻璃的遮挡，女人在无形中逸散出的力量化作无形的利剑，悬在了漏瑚的头顶。
恐惧的种子生根发芽。
在女人看过来之前，漏瑚当机立断地跑了。
咒灵的速度远非常人能及，漏瑚不多时便跑到了郊区，然而他的脚刚触碰到坚实的大地，身后倏地响起破空声，阴影笼罩。
——有人！
“哦，被发现了啊，”五条悟笑起来，“不过，发现得太晚了。”
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漏瑚的脑袋被五条悟一把扣住，术式发动，干脆利落地轰没了咒灵的身躯。
五条悟举起火山头：“跟我回去一趟吧。”
*
餐厅包间内。
四人围坐在一起，雷电影看着面前的火山头，眼神不善。
“对对对，就是因为他，小真才知道了这件事，”五条悟指着漏瑚，痛心疾首，咬牙切齿，“小影，都怪他！”
“喂！”漏瑚也咬牙切齿，“我可什么都没干！”
他现在只是一颗头啊！一颗头能干什么！
五条悟对他的说辞很不齿：“居然还狡辩，这位白发少年和热爱cos异能者的名侦探可都见证了！”
正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中岛敦被吓了一跳：“欸？我、我……呃……”
他其实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几分钟前，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迷路的乱步先生，就被迫听了一通谜语。没等他搞清楚，五条悟又带着一颗头瞬移到了面前，雷电真小姐莫名其妙变成了雷电影小姐，乱步先生拉着他坐到了包厢里。
与拘束的中岛敦一比，江户川乱步就显得自在多了，他吃着先前买来的粗点心，嘟囔道：“乱步大人看不见。”
雷电影此前已经听说了他“名侦探”的称号：“可以看见。”
五条悟：“你说那个啊，稍等。”
他瞬间消失，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副眼镜。
雷电影迟疑道：“……这是真希的眼镜吧？她同意了吗？”
五条悟把眼镜塞到江户川乱步手里，把他原本的黑框眼镜摘下来：“安心啦，真希很爽快地借给我了。”
话音刚落，雷电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打开消息。
禅院真希：[影老师！！！]
禅院真希：[那个白痴眼罩男抢走了我的眼镜！！！]
雷电影：“……”她决定先假装没看见。
“姐姐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雷电影说道，“五条君，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她谈起了狱门疆，缝合线的事情。
漏瑚的眼珠转了转，这个细微的动作放在他占据了半张脸的眼睛上，格外显眼。
江户川乱步忽然笃定道：“五条悟认识‘缝合线’。”
“我？”五条悟摸了摸下巴，“不会是高专的教师学生，或者那些烂橘子吧。”
“不，他是和你关系极为亲密的人，挚友，或者感情好的兄弟姐妹。”
五条悟的手僵在半空。
他没有极为要好的兄弟姐妹，学生时期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如今被保护在高专内的家入硝子，一个是早已被作为诅咒师通缉，建立盘星教后，又被他杀死的夏油杰。
几个月以前，夏油杰就死了。
五条悟的沉默出乎意料，雷电影看到他的表情，基本已经信了江户川乱步的话，但她还是问道：“名侦探，这话有什么依据吗？”
话一出口，她又换了思路，冰冷的刀锋擦着漏瑚的脸颊刺入木桌，发出令人心惊的“咔嚓”声，仿佛刀尖刺破的不是木头，而是咒灵的头颅。
她低头，紫眸冷如寒玉：“说。”
原本面对五条悟时，语气依旧暴躁的漏瑚此刻却一言不发，沉默得诡异。
雷电影皱了皱眉，江户川乱步又道：“他在害怕。”
这个咒灵感到了无法抑制的恐惧，而雷电影对他的话并没有表露出意外。
她觉得漏瑚的害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一瞬间想了很多。
雷电影拔刀的时候，刀上有紫电闪烁，她的能力与雷有关。
据太宰治所言，温迪是诞生于风的风精灵，按照正常逻辑推断，雷电影也应当是诞生于雷元素的精灵。
同为非人类，由咒力与恐惧组成的，在咒灵群体里也是顶尖的特级咒灵害怕她，说明温迪与雷电影的力量与位格天生高于咒灵。
而他们也清楚地知道这件事。
他们会是什么？
大妖怪，还是……神明？
日本一向有“高天原八百万神明”的说法，但倘若足够了解世界范围内的神话传说，便能知道日本传说统称里的神灵，在其他地区的标准里，绝大部分只能称为“妖怪”。
例如刀剑付丧神，虽然有个神字，但其实是精灵鬼怪。
而且，无论是何处传说里的神明，共同的一点便是需要获得人类的信仰，可温迪与雷电影却没有这一特征——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落在雷电影身上。
他还需要对方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为什——”
“乱步先生，”雷电影缓缓瞥向他，眼底覆了一层霜雪，“不止是我，温迪也应当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们。”
“有些事情，不必深究。”
她的声音很轻，沉稳优雅，不疾不徐，落到众人耳中，却如夏夜惊雷，撕破平静夜幕，让人忍不住心惊，只想蜷缩回安全的被褥里。
中岛敦瞳孔一缩，下意识就想释放异能，江户川乱步猛地按住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啊，确实。”
雷电影不再理会他们，她伸手抓住漏瑚的脑袋，站起身，对陷入沉思的五条悟说道：“五条君，我大概明白了，先回高专吧。”
“至于这两位，就此别过。”
门被“砰”地关上。
江户川乱步注视着木桌的破损处。
温迪一向独来独往，雷电影同样不满他们的探究，但她却一直与五条悟同行，甚至愿意与其商量。
是需要借助他的力量，还是因为那个人不会像他们一样，试图去探寻被隐藏的真相？
江户川乱步在第二个选项上打了勾。
刚才的行为太冒进了，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往，少给人留情面，但面对雷电影这类的存在，再像往常那般行事，最后得到的结果只会和刚才一样。
包厢内，中岛敦松了一口气，抬手擦去额上溢出的冷汗：“乱步先生，接下来怎么办？”
“敦，你打电话回侦探社，说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案件，我们就再多留几天。”
“好的，乱步先生。”
*
咒术高专校长办公室内，夜蛾正道站在窗边，望着远处苍翠的山。
他低头，又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
夜蛾正道无话可说。
门被敲响，他说了声“请进”，雷电影和五条悟一前一后走来，夜蛾正道的目光却落在了雷电影手里的火山头上。
那是咒灵的脑袋，并且脑袋的主人还没被袚除，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夜蛾正道心如止水。
然而雷电影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骤然转身：“夏油杰没死？！”
第34章 鸣神永恒10人心是最容易被磨损的东西
“夏油杰。”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五条悟的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快紧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咒术高专人数稀少，曾经五条悟、夏油杰与家入硝子作为同级生，常常一起行动，彼此感情极好——直到夏油杰在某次任务中，屠杀了整个村的村民。
他想要创造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为此准备夺取乙骨忧太的特级过咒怨灵“祈本里香”，最后被五条悟亲自了结。
夜蛾正道明白五条悟的实力，重伤的夏油杰不可能从五条悟手下逃脱。
但雷电影也没必要骗他。
若换作他人，此时恐怕已经怀疑起了“五条悟为挚友谎报”的可能性，但夜蛾正道作为高专校长，也算是看着他们三个成长，又与毕业后的五条悟共事多年，自然知晓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所以……
“确定是他吗？”夜蛾正道心情沉重，“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雷电影晃了晃手中的火山头，手指微微用力，紫电一闪而过，发出“噼啪”的爆炸声，漏瑚如今已经失去了“点头”的功能，只能疯狂眨眼，表示肯定。
夜蛾正道掩在镜片下的眼角抽了抽。
这是特级咒灵应该有的反应吗？？？
身为经验丰富的咒术师，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头，原本应是特级咒灵。
咒灵与咒术师缠斗多年，无灵智的咒灵会在本能的驱使下伤害人类，有灵智的咒灵也不会对人类有所宽待，反而会因实力更加狂妄肆意。
眼前乖得仿佛兔子一样的咒灵，完全打破了夜蛾正道的认知。
这是咒灵内的特例，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惧怕雷电影？
让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咒灵瑟缩，就连五条悟也不能做到。
五条悟发送的照片里，咒术总监部断裂的后山令人心惊，这样开天辟地的伟力，向来只出现在传说里。
而看五条悟轻松的笑容，就能知道这对雷电影而言，大约只是随意的一刀。
如今看到咒灵的表现，夜蛾正道不得不在心里重新评判起雷电影的力量。
在此之前，他们对雷电影的判断，仅仅只是“堪当特级咒术师，即使在特级咒术师里，也是顶尖的存在”，但现在看来，这个评价还是太过于保守了。
夜蛾正道与咒术总监部的关系，并不像五条悟那般恶劣，作为总监部下属学校的校长，他深知教育带来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慢过程，可一旦成功，却能福泽千秋万代。
所以，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投身于教育，既不轻易为咒术总监部改变，也不像五条悟那般针锋相对，当五条悟太出格的时候，夜蛾正道也会出言相劝。
倘若是五条悟做出劈山恐吓的行为，夜蛾正道多少会阻拦一下，但面对雷电影，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不仅是因为如今咒术高专有求于她，也因为雷电影本身就有蔑视规则的实力。
这咒术界中，没有任何人有实力让她自愿遵守腐朽的规矩。
不过好在雷电影面对咒术高专众人时，脾气还算不错……
夜蛾正道叹了口气：“如果这是真的，那夏油杰是如何瞒过五条悟的六眼的？”
“我也没想明白，”五条悟吃掉一个喜久福，“我和小影商量之后，觉得还有另外几种可能。”
“一，”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有人冒充夏油杰，用特殊术式伪装成夏油杰的样子，假借他的名字行事。”
“二嘛……就比较恶心了。”
“五条君没有把夏油杰的遗体交给家入硝子处理，术式与异能的能力千千万万，说不定会有借尸还魂一类的能力。”雷电影说道。
雷电影低头看了眼漏瑚：“你觉得呢？”
漏瑚只能再次用眨眼代替了点头。
她自己就可以制造人偶供灵魂栖息，“夏油杰”或许也有类似的能力。
雷电影自然也知道咒灵为何会心生惧怕——魔神之躯终归是不同的。哪怕是无意中散发出来的力量，对感知敏锐的咒灵来说，也无异于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无论是冒充夏油杰，还是真的夏油杰，他和咒灵勾结，想必在默默计划着什么，”夜蛾正道神色凝重，“恐怕之后要辛苦二位了。”
利用狱门疆封印五条悟，复活两面宿傩只是表象，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他说完，火山头就被扔了过来，雷电影将咒灵交给他处理，自己则先行离开了办公室。
五条悟：“麻烦校长先将他暂时封印吧。”
“不直接祓除吗？”
“祓除啊……先算了吧，说不定之后还有用。”
他站起身，也走出校长室，向前几步后，却在拐角处顿住了：“小影在等我？”
“嗯。”雷电影点点头。
残阳如血，校内空旷，风吹过树梢带起一阵悲怆的呜咽声，片刻后风止树静，校园里安安静静，只有他们两人谈话的声音。
“我觉得，有人冒充的可能性更大。”雷电影说道。
五条悟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没有立刻接话，嘴角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弧度。
“以你的实力，不会弄错是否死亡这件事。”
“理论上是这样。”五条悟脚步未停，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喜久福递给雷电影，自己也拿着慢慢吃起来。
“面对不怀好意的敌人，只需斩杀即可，剩下的——”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
“小影刚刚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雷电影握着喜久福的手顿时一紧。
五条悟低声笑起来：“不用担心我，我可是最强的。”
“……人心，是最容易被磨损的东西。”
磨损这个词很陌生，不过五条悟能理解雷电影的意思，这种感觉倒是很新奇，他拍拍雷电影的肩膀，顺着她补充道：“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最强的。”
“小影现在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在雷电影疑惑的目光中，正在大步向前走的五条悟回头一笑：“想想怎么哄小真吧？”
雷电影的脸色倏地变了。
在原地迟疑的十几秒内，五条悟已经走远了，雷电影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先回职工宿舍。
太阳逐渐没入地平线，繁星如织，在漆黑的夜幕中闪烁。雷电影转过拐角，迎面撞上了禅院真希。
少女扎着利落的马尾，穿着日常的校服，但雷电影总觉得对方好似有哪里不同。
“影老师。”禅院真希问好后，只说了一句话。
而雷电影总算发现了不同——真希的眼镜，现在还在江户川乱步手中。
她忘拿回来了。
禅院真希之前甚至发短信向她寻求过帮助。
雷电影瞥向禅院真希的表情，少女强颜欢笑，但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您居然跟那个白痴眼罩男一样不靠谱”的崩溃和不可置信。
雷电影：“……”
“我一定会拿回来的。”她向学生保证道，硬生生说出了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感觉。
“请狠狠教训他一顿！”禅院真希无比真诚道。她对五条悟连学生眼镜都抢的行为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
星野望回到了职工宿舍。
他在回来的路上想了想，自己没有江户川乱步的联系方式，只能等明天上班时间给横滨的侦探社本部打电话，再要来对方的手机号。
但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不想再和江户川乱步有接触了。
星野望没想到江户川乱步会这么敏锐。
在此之前，只有高专内的寥寥几人知道雷神的“双重人格”，江户川乱步与雷电真只是第一次见面，就看出了这件事，之后更是推断出“被限制了能力发挥”这条涉及系统的规则。
切换到雷电影人格的时候，星野望本想借助他的敏锐，判断漏瑚是否说谎。
没想到只是一瞬的停顿，就被江户川乱步看出了更多，倘若再在包厢里待下去，星野望不确定他还能看出什么。
还是五条悟好，从来不深究他的来历和目的。
……在高专的时间，确实比之前在横滨时轻松。
星野望滑动着联系人一栏，最终点开了中原中也的页面，向他发送了一条信息：[在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港口mafia可以查到近期动过脑部手术的男性病人信息吗？范围是全日本，重点在东京。]
星野望发送完，又觉得这太强人所难。
真正的范围应当是全世界，但港口mafia的势力尚未如此庞大，中原中也按照他给的信息查到最后，很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即使没有结果，也没关系。]
[你在找人？]
[嗯。]
[明白了，查出来后我会找你。]
[谢谢。]
[小事。]
星野望收起手机。
翌日，等到了普遍的上班时间后，星野望在网上查询了武装侦探社的联系电话，拨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位女性，声音清脆，还有些稚嫩，听上去年纪不大：“请问您要找谁？”
“你们的社员，江户川乱步。”
“抱歉，我们的委托不接受指名，您可以先说出您的要求。”
“要求？”电话那头的女人反问，“不，我并不是来下委托的。”
泉镜花心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女人的声音不疾不徐，说出的话却如匕首刺入泉镜花的心脏。
“江户川乱步从我这里拿走了一样东西，现在我要拿回来。怎么，侦探社连这也要插手吗？”
第35章 鸣神永恒11紫电划破灰败的世界
泉镜花努力稳住呼吸。
冷静，冷静，冷静。
不能露怯。
电话那头的女性没有继续说话，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对方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但泉镜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太宰先生曾在电话中和乱步先生提起过，温迪消失之后，东京出现了新的接替温迪职责之人，名为雷电影。
按乱步先生的能力，只需片刻就能解决委托，剩下的时间里，他们一定是遇到了雷电影，与她产生了接触乃至冲突，随后带走了她身上的某样东西。
泉镜花对温迪的强大有所耳闻，雷电影自然也不会弱于他，乱步先生和敦君不可能在正面冲突中占据优势，他们大概率是用了些计谋，才从一时不察的雷电影手中得到东西并逃脱。
那么，会是什么东西？能让乱步先生出手，肯定是极其重要的关键之物。
……不，他们究竟拿走了什么，并不是眼下最要紧的问题。
敦君昨天打电话来，说他们要在东京多留几日，紧接着今天雷电影便打来了电话，她想拿回物品不假，除此之外，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怎么，侦探社连这也要插手吗？
雷电影对他们的举动很不满，今天这通电话，与其说是找人，不如说是警告与敲打。
现在该怎么回答……难道真的要把乱步先生的联系方式交给她，让乱步先生和敦君直接面对吗……
说到底，乱步先生和敦君现在的情况未知，说不定他们已经……
“镜花。”
宽厚的大手落到少女的肩膀上，无形中注入一股力量，安抚了错乱的心跳。泉镜花抬头一看，恭敬说了声“社长”。
侦探社社长接过电话，雷电影也听到了对面的交谈声，她淡淡道：“时间宝贵。”
“敢问，”社长缓缓道，“影小姐要回那件物品之后，有何打算？”
“与你们无关。”
她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社长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雷电影的这句话，可以理解成她不会对江户川乱步和中岛敦出手，也可以理解成对方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
与港口mafia相比，武装侦探社的长处其实不在于武力——他们没有“重力使”中原中也，并不依靠暴力破案，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都不占优。
倘若雷电影有着不亚于温迪的武力，正面对抗绝无胜算。
江户川乱步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乱步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和中岛敦一起拿走那件东西？
社长了解江户川乱步，他虽然缺乏常识，说话直来直往，不给人留情面，却也不会莽撞行事，给侦探社引来灾祸。
可无论如何，雷电影显然已对侦探社产生了不满。
“拿走物品的是侦探社社员，此事自然与我这个社长有关。倘若是他们拿错了东西，我作为社长，理应担起责任。”
雷电影的语气终于缓和下来：“我自有分寸。”
察觉到语气变化，危机似乎已经解除了，考虑到太宰治曾说的“他们对某些问题闭口不谈，就连相关信息也不肯透露分毫”，社长思量片刻，最终将中岛敦的联络方式告诉了雷电影。
他扣上座机电话。
“社长，这样真的可以吗？敦君和乱步先生会不会出事？”泉镜花的语调一如既往，凉若初雪，但话里藏着掩盖不住的担忧。
“无事，”他将双手放回宽大的衣袖里，沉声道，“相信乱步即可。”
“……是。”
社长缓步走回社内独属于他的办公室，白瓷杯里茶香氤氲，浅淡的绿色沁人心脾。
他虽未见过那位名为温迪的少年，但也从太宰治口中得知了他最后的壮举，如此仁心，实在难得，雷电影大约也不是什么漠视生命之辈。
雷电影得知中岛敦的联络方式后，便立刻挂断了电话，从这番举动来看，乱步和敦君肯定还没事，也从侧面说明，雷电影大约不会伤害他们。
社长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他拨打了江户川乱步的电话。
铃声回荡在室内，音符如溪水般缓缓流淌，社长的心却在不断延长的音乐声中渐渐下沉，沉入水底。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社长倏地站起身，准备再给雷电影回拨，然而他刚向前踏出一步，便想起工作用的座机无法记录来电人员。
他坐回去，又给中岛敦打了电话。
得到的结果相同。
他们两个出事了。
社长捏住茶杯的手一紧，垂眸思索对策——电话无法接通，在此之前乱步并没有发来任何带有求救意味的消息，这说明事发突然，让他们两个也措手不及。
中岛敦虽然还没有把自己的异能开发到极致，但凭着“白虎”超强的自愈能力和攻击力，在异能者中的实力已算不俗；江户川乱步聪慧过人，料事如神，能让他们两个始料未及的，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社长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前不久听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说起过，近几日的东京，咒灵频出。
异能特务科与咒术总监部同是有政府支持的机构，但两者却一直不太对付——为了咒具。
异能者若想彻底祓除咒灵，只能倚靠咒具。
咒具绝大部分都被保管在咒术总监部的武器库之中，虽不能量产，但倘若将空闲的器具分发给特务科下属的异能者，便能缓解咒术界人手不足的情况。
只可惜，咒术总监部的人惧怕这会威胁他们的地位，一直找理由，不肯松口外借。
既然无法得知乱步和敦的具体情况，为今之计，只有将消息告知种田长官，由他们迅速将情报传给东京的咒术师，看看那里是否有线索。
社长拨通了异能特务科的电话。
*
雷电影皱眉盯着手机。
打不通。
是有急事设置了静音，然后错过了吗？
毕竟只是一副眼镜，他们两个应该没有硬留下眼镜的理由吧……
雷电影向中岛敦发送了一条消息，然而她刚按下发送键，手机又收到了一条伊地知高洁发来的信息。
东京某处发现了残秽——咒力遗留下来的痕迹，两人失踪，判断有咒灵出没，希望她去解决。
雷电影：[好。]
[是否有失踪者的信息？]
伊地知发来一张照片，画面上的江户川乱步还戴着禅院真希的眼镜，抱着零食袋边走边吃，中岛敦跟在他身旁，似乎在与他交谈。
星野望：“……”这么巧？
【您要去救吗？】
“嗯。”
他答应了夜蛾正道，要让学生休息一段时间，何况他还没把真希的眼镜拿回来。
伊地知：[我这就来接您。]
*
“没有咒力，也不是天与咒缚，但却带着咒具啊……为什么呢？”
灰蓝色长发的青年伸手摘下江户川乱步的眼镜，拿在手里把玩。他面容清秀，浑身上下却遍布可怖的缝合线，平白多出了几分狰狞可怖。
江户川乱步扯了扯嘴角：“没人规定只有咒术师才能戴眼镜吧？”
能看到咒灵，对江户川乱步来说有好有坏。
好处是凭借他出色的大脑，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附近的不对劲，并成功找到了罪魁祸首——特级咒灵真人；坏处是这样的敏锐反倒吸引了咒灵的注意，而他和中岛敦没有能够祓除咒灵的咒具。
眼镜被摘下后，他已经看不见咒灵，又无法像天与咒缚拥有者一样，凭借极强的五感去感受咒灵的存在。
可即使看不见，他也能大概推断出咒灵在做什么——中岛敦的手臂在发生变化。
对真人而言，他的吸引力远不如中岛敦。
中岛敦的异能力【月下兽】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似乎天生与真人的术式【无为转变】相冲。在刚才的打斗过程中，真人用术式改变了敦手臂的形状，但白虎的自愈能力却在同时逆转过程。
这让真人非常惊喜。
他认为先有灵魂，再有肉/体。他的术式能改变灵魂的形状，眼前的异能者却能“自愈”，换句话说，修补灵魂。
江户川乱步瞥向中岛敦的位置。
最初发现真人的时候，江户川乱步曾因对方的外貌，思考其是不是雷电影在找的人。
但很快，他便否认了这个想法。
因为这个咒灵看起来是愉悦至上的那一类，不像是会耐住性子，细细筹划封印之事的人。
江户川乱步闭上眼。
方才社长打来了电话，他没办法接通，之后社长一定能发现异常，随后想办法找东京的咒术师救援。现在必须想个办法，转移真人注意力，拖延时间……
“轰——”
江户川乱步猛地睁开眼。
巨大的轰鸣声震天，脚下的水泥地都在瑟瑟发抖，灰尘碎石之中，一道耀眼夺目的雷光迅速闪过，细如蛛丝，却势如紫龙，咆哮着，嘶吼着，转瞬间便砍去咒灵一臂。
随后薙刀一挑，接住了某样东西，借力带回来者手中。
雷电影甩手扔给中岛敦，少年慌忙接住，低头一看，是那副特殊的眼镜。
……原来第一时间砍断手臂不是为了削弱战力，而是为了拿回眼镜吗？！
“保管好。”
紫电划破灰败的世界，染上浓烈的色彩。
她手执薙刀，发辫微扬，周身雷光笼罩。
“还有，躲远点。”
第36章 鸣神永恒12意志鉴定成功
“乱步先生！”
中岛敦一手护住眼镜，一手拉住江户川乱步。他的小腿在咒灵的术式之下干瘪萎缩如老者，好在“白虎”强大的治愈能力正在逐渐修复他的肢体，再过片刻即可复原。
“乱步先生，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说话间，巨大的风浪袭来，江户川乱步压住帽子：“先离开这里吧，外面有人接应。”
中岛敦略一点头，即刻带着他向外跑。
哪怕只剩一条腿可以行动，白虎的弹跳力依旧惊人，几个跳跃带来过山车般的体验，在轻微的眩晕感和风声中，江户川乱步回望后方。
激起的灰尘和水浪阻碍了视线，几道炫目的紫色闪过，江户川乱步眯了眯眼，随后确定那是雷电影攻击时的雷光，而不是她本人的身影。
没有了眼镜，他自然看不到咒灵真人，可连雷电影的动作都看不见……
果然，雷电影与温迪的力量，远非常人可以想象，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其他同类，正在暗处等待登场时机。
离开迷宫般的下水道，江户川乱步迎面撞见了守在外面的伊地知高洁。
辅助监督见多了类似的事情，应对经验丰富，很快迎上前，公事公办地安抚两人的情绪。
“中岛先生，等下我会带您前往高专。请放心，我们的校医家入硝子小姐擅长反转术式，定能治好您的腿。”
“多谢。”
伊地知推了推眼镜，看向江户川乱步的目光里带上一丝慎重：“江户川先生，让您受惊了，您需要现在报个平安吗？”
江户川乱步戴上自己的眼镜。
和对待敦君的时候不同，特地问他要不要报信，再加上来得这么快……
这个咒术师知道他只是普通人的事情，也知道他对社长的重要性，因此格外担忧他的安危。
“原来社长找上了异能特务科，让他们出面联系你们，”他感受着脚下的震动，“不用了，等彻底安全之后再说也不迟。”
伊地知不知道青年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心里一惊，面上还是彬彬有礼：“以影小姐的实力，对付咒灵绰绰有余。”
“雷电影的话，当然是没问题，但雷电真并不擅长战斗吧？”
话一出口，伊地知的脸色变了变。
江户川乱步接着道：“你们不知道她切换双重人格的契机。”
这是名侦探离开下水道后，注意到的问题。
看来雷电影虽然和高专联系密切，但没有全然信任他们，起码没有告诉他们人格切换的确切条件。而咒术师震惊于她的力量，却因此忘记了她可能会因此遇到的危险。
“雷电真”见到太刀会切换人格，“雷电影”会在何时切换却是个未知数，倘若在战斗过程中出现问题，那他们三个也难逃一劫。
况且，不管是为了任务，还是别的什么，既然雷电影特意来救他们，那他们就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安危。
把未知变量变成已知，把风险降到最低。
不仅是为了现在，也为了以后。
“乱步先生的意思是……？”
“当然是让你们喊人。”
“乱步先生，我可以——”
江户川乱步打断了中岛敦的话：“我没有异能，敦君没有咒具，你也不能打，我们三个根本帮不上忙。”
“快想想现在谁有空又最能打！”
“好、好的！”
*
被薙刀砍断的手臂掉在地上，真人猛地向后一跃，低头看向左臂的断裂面——整整齐齐，没有丝毫卡顿的迹象。
干脆利落的一刀。
力气挺大的。真人想。
他动了动肩膀，断口迅速止血，又诡谲地生长出新的肢体，随后变形成三把可任意收缩，尖端锐利如刀的铁索。
可惜那头老虎跑了……不，从气息来看，他们没有跑远。
是觉得必胜无疑了吗？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面对他打量的目光，雷电影静静回视，暴虐的雷电碰到她的指尖，也甘愿变成了温驯的宠物，供她驱使。
真人直起身子，强行挺直脊背。
作为实力强大，招数多变的特级咒灵，真人面对绝大多数的咒术师都游刃有余，就算是面对五条悟，他也不会露怯。
所以此时此刻，他应该为那两人提早放心的愚蠢行为发笑。
然而事实是，在长裤的掩盖下，他的腿在以一种细微的幅度发抖。
难以察觉，但确实存在。
他在害怕眼前的女人。
这种恐惧并非发自内心，而是出于本能，被深深地刻在咒灵由力量构筑的骨血之中。
本能在无声地告诫他——毫无胜算，不要与她为敌。
“从人对人的憎恶恐惧中诞生的咒灵，也会惧怕一个人类”，这话说出去，恐怕要惹得漏瑚他们哈哈大笑，被不轻不重地嘲讽几句。
可如果，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人类呢？
真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那群咒术师、那群愚昧的人类，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怪物相处吗……
不过，不管她究竟是什么，只要存在灵魂，便可以被他的术式操纵。
只要能碰到她……
可女人的动作也如雷霆般迅捷，别说是碰到，他甚至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能凭借直觉躲避！
真人咬牙。
要想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延缓她的速度，寻找破绽。
“他们知道你究竟是什么吗？”
话音刚落，迅猛夺目的紫光袭来，激起千层浪，碎石水浪齐鸣，真人将双足变形成马蹄，在墙壁间来回跳跃，期待着她的回答。
雷电影没有回话。
她究竟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他们知道自己是“雷电影”就可以。
真人却来了兴致，不依不饶：“灵魂先于肉/体而存在，我的术式【无为转变】可以改造灵魂的形状，进而影响肉/体。即使是你这样的存在，也不可能逃脱——咳——”
时间仿佛停滞了。
不，不是仿佛，是真的停滞了。
咒灵瞪大双眼，为这诞生以来见过的，最壮丽恢宏的一幕。
他不禁想，这真的能做到吗？
可随即，他意识到，这样的想法没有意义。
因为它已经发生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只硕大的“眼”。
巨大的眼瞳缓缓睁开，周身的紫光照亮了昏暗的四周，但裂隙内却是一片漆黑，如黑洞般吞噬了所有进入的光芒。
随即，庞大如山脊的手臂从内里探出，神话生物般的存在紧握长刀，挥出一刀，撕裂空间！
眼前的世界如破碎的镜子，裂纹如蛛网，忽然天旋地转，真人低头，看到了与自己分离的躯体。
真人的认知再次被颠覆。
她居然不等他说完就动手。
咒术世界遵循等价交换原则，战斗时公开情报相当于给自己施加束缚，让敌人获得情报，制定对策的同时，自身的术式威力也会增强。
因此，几乎每个咒术师或咒灵，都会在对方讲解的时候停下攻击，或者放缓进攻的节奏。
可这个人，却完全不遵守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情报。
她确信，无论对手是什么，她都能凭自身之力消灭。
雷电影淡淡道：“废话真多。”
她从无败绩。
真人的脑袋掉到地上的刹那，他的形体又立刻发生了变化，试图修复身体，逃离战场。
然而他刚有动作，数道雷霆轰鸣而来，化作囚笼，包围住他剩下的身躯！
考虑到近期的异常，袚除不是最佳选择，还是交给专业的咒术师，暂时封印为上。
雷电影准备问问五条悟。
只不过她还未拿出手机，青年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哦呀，这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意志鉴定……】
会失败吧，只要失败，星野望就可以继续扮演雷电真，用准备好的说辞回答……
【成功。】
*
五条悟停下脚步：“小真？”
她没有回答，微风吹拂起和服下摆，仿佛重重叠叠的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在众人心里。
五条悟沉声道：“小影。”
这一次，她终于动了。
雷电影慢慢转身，僵硬地如年久失修的器械，只能缓慢地执行大脑发送的指令。
她望向五条悟，浅紫的瞳仁里竟带上了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
“姐姐她……不愿意出来了。”
第37章 鸣神永恒13求之不得的美梦
车内寂静无声，空气压抑，星野望却很习惯这样的安静。
大多数时候，病房里都是这样的氛围。
他斜倚车门，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思考之后该怎么圆。
这还是他第一次意志鉴定成功，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只能被迫废掉，另想新的。
汽车持续向前行驶。
冷风透过敞开的车窗灌进车内，吹得人神清气爽，伊地知却想抬手擦汗。
雷电影坐在他身旁，正偏头望着窗外急速后退的街景。江户川乱步和中岛敦坐在后座，“白虎”的小腿已复原了大半，他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伤势上，而是悄悄瞥向前方的女性。
鬓边细碎的紫发在风中飞舞，如凋零的樱花。
中岛敦又悄悄瞥向江户川乱步，名侦探正在给社长发短信，暂时没有看他。
车厢内沉寂如空坟，只余风声呜咽。
在雷电影出声之前，众人都没有贸然开口。
五条悟赶到的时候，雷电影已经顺利控制了咒灵。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却发生了另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姐姐她……不愿意出来了。”
雷电影的眼里闪过慌乱，但也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本的沉静。
她只说了那一句，随后闭口不言，转头望向咒灵的方向。五条悟走过去，擦肩而过的刹那，他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先别想这些。”
五条悟控制住真人，率先回去找夜蛾校长封印，剩下的三人自然由伊地知负责带回高专。
从上车到现在，雷电影一言不发。
在场的诸位都知道双重人格的事情，心思也因她那句不同寻常的话语而活络起来。
江湖川乱步跟社长沟通完，回想起方才的事情。
五条悟到来前，他从伊地知口中得知了某次切换的情况——祓除咒灵后，雷电影当着学生与他的面，切换了人格。
再结合这次事件，他已经确定了雷电影切换的契机。
……如果能确保真人格只在战斗后出现，倒是不需要担心雷电影会因此受伤。
那么，这次雷电真为何不愿意出现？
之前五条悟拿下漏瑚的脑袋时，雷电真曾指出他和影有事瞒着她，当时她心有不悦，或许是生气于雷电影的隐瞒。
而隐瞒的事情，大概与她要回收的东西有关。
因为危险，所以不想让姐姐担心；因为危险，所以会为妹妹的隐瞒而气恼担忧，最后竟赌气不出来。
想起温迪殒命的结局，江户川乱步的心情蓦地沉重下来。
那晚太宰治回来后，便和他谈起了那个让涩泽龙彦异能变化的神秘存在，还有背后的“魔人”费奥多尔。太宰治没有多说什么，他一向不是情感丰富，情绪外露的人，唯有桌上的苹果昭示着温迪的结局。
起码到目前为止，温迪与雷电影的行为目的都没有和侦探社冲突，更何况雷电影刚刚还将他们从咒灵手中救下。
江户川乱步将手机息屏。
他不想让雷电影落得和温迪一样的下场。
可她连自己的姐姐都隐瞒，就更不可能告诉他们了。
不过，就算不能得知真相，能从旁协助一二也是好的。
也不知道太宰治那边进展如何了……上次通话，太宰治只说自己有了线索，却没透露究竟是什么，等有空再了解情况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
江户川乱步注视着风中飞扬的紫发。
由于失聪，双重人格与非人类三者间的特殊性，他之前推测是有什么人或规则限制了他们的能力发挥，可见到雷电影那一瞬间的慌乱无措之后，他又开始犹豫。
倘若这些只是因现世而被强加的代价，那雷电影怎么会如此真情实感……
他仔细回忆当时雷电真的回答。
——他说出推测后，雷电真没有否认，眼中的赞许与惊讶不似作假。
江户川乱步想到了一种可能。
雷电真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并且，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去了。
……旁人眼里的束缚与拖累，对如今的雷电影来说，何尝不是求之不得的美梦。
可梦境再美好，终究会有醒来的那天。
虚幻之物，又怎能被永远握在掌心。
江户川乱步默默移开视线。
他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伊地知很快把车开到了高专，他率先下车：“中岛先生，请随我来，我会带您去见硝子小姐。”
“江户川先生……影小姐，如果您不介意，麻烦您带他到会客室。”
雷电影点点头，忽然道：“我还没见过她。”
“硝子小姐？”伊地知解释道，“影小姐刚来不久，且硝子小姐一向被保护在高专内，不需要出任务，也很少走动，您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雷电影没有继续追问。
江户川乱步凝视着她的神情，注意到了片刻的怔愣。
雷电影：“走吧。”
江户川乱步跟在她身后，默然无声了许久，等到了会客室，他坐到沙发上，倏地出声：“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
雷电影瞥向他，没有接话，却也没有打断。
“如果大家都能有话直说的话，这世界上肯定会少很多无谓的争执和误会。”江户川乱步语气平淡，好似只是随口一提。
沉默在房中蔓延，室内落针可闻。
雷电影：“……”
江户川乱步：“……”
倒是接话啊。
他压了压帽子：“你觉得呢？”
“或许。”
江户川乱步想捶沙发。
他果然不适合做这个！
名侦探决定把话挑明：“你的姐姐不需要你的保护。”
雷电影眸光闪了闪：“以往……”
“以往都是我保护姐姐，姐姐也一直接受我的保护，虽然姐姐生气了让我很无措，但我依旧不认为这样的行为有错。”江户川乱步连珠炮般接上了话。
雷电影默默闭上嘴。
“真小姐在你眼里，难道是百无一用，离开你就无法生存下去的人吗？”
“当然不是，”雷电影脱口而出，“姐姐天资聪颖，就算不擅武艺，也能凭智慧占据一席之地。”
江户川乱步歪歪头：“你这不是知道吗？”
雷电影霍然起身，五条悟正巧从门外进来：“小影要去哪？”
他压住雷电影的肩膀，将她压回沙发上。
“等等再走，我有事要说。”
第38章 鸣神永恒14我错了，但不改
五条悟带来了两个消息——真人与漏瑚彼此相识，颇为熟稔；天元想要见她。
雷电影回了句“我知道了”。
她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只是那双紫藤色的眼睛在触及江户川乱步时，仿佛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五条悟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头发。
……说什么“我知道了”，她根本没听他说话吧。
天元拥有不死术式，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与“星浆体”，即体质适合的年轻人类同化，就可以永生。并且，天元的结界术极为强大，咒术界的许多据点正是靠着她的结界，才最大程度保证了安全。
两个原因相加之下，天元成为了咒术界的大人物，上到八十岁老头下到三岁幼儿，只要是对咒术师这一行稍微了解的人，都对她耳熟能详。
曾经的盘星教，甚至是信仰天元的普通人建立的宗教团体。
但这种咒术界的常识，对雷电影来说，却是十分陌生。
正常来说，她的下一句话应该是“天元是谁”，或者问他原因，然而雷电影什么都没问，一句“我知道了”就把所有疑问一笔带过。
她还在因为姐姐的事情伤心。
五条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在进入会客厅之前，他在门口站了一段时间。
封印之地与会客厅相距不近，但五条悟会瞬移，不能以通常的方法来计算时间。而当他来到门口，听到室内的交谈声时，五条悟没有贸然进入。
江户川乱步与雷电影的对话，自然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耳中。
与他之前的猜测差不多。
五条悟微微偏头，望向江户川乱步的方向。
这位横滨来的名侦探智慧过人，独具慧眼，只可惜说话直来直去，没有当心理咨询师的天赋——当然，他也没有。
……如果他有的话，也不至于等到“夏油杰屠杀村民”事件发生，才意识到自己的挚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和他们截然相反的道路。
“那么，提问！”五条悟忽然扬起声音，“我刚刚说了什么？乱步不能回答，乱说话就把你从窗户里丢出去！”
江户川乱步：“为什么要丢我啊这可是四楼！乱步大人怎么你了？！你这家伙太恶劣了吧！！！”
五条悟全然无视了江户川乱步的抗议声，他站到雷电影面前，微微俯身：“我担心小影没听清。”
雷电影：“……”
“嗯？难道说不出来吗？”
“当然不是。”
“那我说了什么？”
“我没必要回答你。”
一片寂静中，不知道谁先笑出了声，搅乱了凝滞的空气。
雷电影面沉如水，握住薙刀的手紧了紧。
五条悟又坐回沙发上，认真点评道：“说谎的水平有待提高。”
江户川乱步：“不如不说。”
外面倏地传来一声巨响，犹如万马齐奔，马蹄踏在坚实的大地上，带起如雷轰鸣。
……不，说不定就是雷声呢。
五条悟听到了外面学生的议论声。
“谋杀！这绝对是谋杀！！是敌人入侵了吗？！可恶我刚拿回来的眼镜啊啊啊——”
“我的毛焦了……我光滑茂密的皮毛……”
“金枪鱼蛋黄酱。”
五条悟笑得没心没肺：“小影好像差点劈到学生了。”
“是我失误了，等下会向他们说明，”雷电影深刻反省，“下次不会了。”
至于她说的到底是“不会再用雷劈人了”，还是“不会劈歪了”，在场两人都没有问。
江户川·在场唯一脆弱普通人·无人保护的侦探社栋梁·乱步老实地吃起了剩下的粗点心。
虽然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情，但在这番打岔下，气氛却奇迹般地恢复了轻松。
五条悟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雷电影：“天元？”
她前不久在高层的回忆里听到了这个名字，只知道似乎是个可以永生的人类。
从五条悟口中得到解释后，雷电影不明所以：“她为何想要见我？”
“谁知道呢？上面也没和我说，天元一向不问世事，威望又高，老橘子们一直依赖她的结界术，对于天元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她一直生活在高专内的薨星宫，去见见就知道了，”五条悟站起身，“乱步就留在这里吧，硝子已经把敦的腿治好了，少年一会就过来找你。”
江户川乱步正吃着点心，含糊地“哦”了一声。
从五条悟的话来看，天元和薨星宫都不是常人能踏足的地方，虽然很好奇会发生什么，但江户川乱步也知道他不可能跟过去。
他就不白费力气了。
雷电影也站起身，走了几步后，她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五条悟回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旁的桌子上放着几张白纸、几支钢笔，都是夜蛾正道以前放在这里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不急。”他靠在墙上。
雷电影拿起钢笔，笔尖在纸上运动起来，留下一串墨色痕迹。
五条悟中途看过去，与雷电真婉约秀丽的字迹不同，雷电影的字迹和她的姐姐是两个极端，凌厉遒劲，清晰有力。
雷电影大约写了四五行，便停下了笔，将纸对折，带在身上。
这样的话，等雷电真愿意出来的时候，她就能第一时间看到解释。
雷电影的肩背微微放松，好似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却看到五条悟若有所思的表情：“怎么？”
“不，没什么，”五条悟耸耸肩，从墙边直起身子，“我们走吧。”
高专人少，大多数地方都是静悄悄的，五条悟走在前面，听着后面木屐敲击地板的嗒嗒声，觉得这家伙可真是固执。
雷电影写下的内容，一言以蔽之，便是“我错了，我不该隐瞒姐姐，但考虑到种种现实因素，由我独自面对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说呢，感觉每一个“我错了”下面，都写着一句“但不改”。
雷电真看见估计要更生气了。
“啊，忘了问，那个叫温迪的，是小影的朋友吗？”五条悟突然出声。
之前抓捕漏瑚的时候，面对江户川乱步的种种试探，雷电影提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名。
这还是除了雷电真以外，第一个被她提起的人。
当时的五条悟本想顺着问下去，只是“夏油杰可能没死”这件事占据了他全部心神，让他短暂搁置了。
“朋友？算不上，”雷电影否认道，“他的性子有些……总之，我不是和他特别合得来，只能说是同事。”
“那小影有别的朋友吗？”
“见不到了。”
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平静如死水。
五条悟拐了个弯。
他想起见面的第一天，雷电真对他与夜蛾正道说的话。
——我希望影能建立起更多的羁绊。
——除了我以外的羁绊。
雷电真的话已经相当委婉了，其实当时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就连所谓的“与姐姐的羁绊”，在此时此刻以及未来，都是虚假的。
如镜花水月，一触即碎。
影是个固执的人，真的想法很好，不过实行起来，可真是困难重重。
五条悟停下脚步：“到了。”
雷电影向前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紫色狩衣，头颅形状怪异的人正静静跪坐在前方。
她瞥向五条悟，青年神色如常，对天元如今无限接近于咒灵的形态没有表示。
天元开口，态度恭敬：“欢迎您的到来。”
作为咒术界头等的大人物来说，天元的态度恭敬到有些不正常。
雷电影绕过五条悟，走到前面：“看来你知道了。”
天元回道：“如果您不想，我不会说出去。”
毕竟，神的怒火，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
第39章 鸣神永恒15她还是挺喜欢的
迄今为止，天元已经凭借自己的不死术式在世间度过了千年的时光。
千年之间，时代更迭，天赋绝佳的术师、异能者、魔术师乃至妖怪层出不穷，天元看得太多，心境也渐渐被磨炼得波澜不惊，无论面对怎样的险境与意外，都能保持镇定自若。
直到她感应到那股雷霆之力。
天元的结界术堪称顶尖，咒术高专以及许多地方的结界都由她加固过，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咒术总监部的结界。
她可以通过结界，获取一部分信息。
这也是天元常年待在薨星宫不问世事，却不至于被外人愚弄，任由总监部牵着走的原因。
因此，当雷电影劈开咒术总监部的后山时，天元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异常。
奔涌的紫雷如龙似蛇，在天地间游动，瞬息千里，留给人难以忘却的光影。
劈山断海，横扫千军，皆不在话下。
倘若仅仅是单纯的实力强大，天元不会在意，可她偏偏从中察觉出了与此世截然不同的气息——仿佛来自遥远的星空之外，与人间生灵格格不入。
只是匆匆一瞥，便让天元忍不住心惊。
作为存活千年，见多识广的咒术师，天元对情绪的感知也非同一般。咒力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但雷电影挥手间释放的雷霆里却不掺杂丝毫的阴翳，反而充盈着纯粹的……纯粹的……
天元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总之，纯粹得像是愿望，或者信仰等毫无杂质的感情。
而自从上次星浆体同化失败后，她的本质已无限接近于咒灵，自然更能感受到雷电影身上天生的压迫感。
至此，雷电影的身份昭然若揭。
真是个奇迹般的时代。
历代最强的六眼，千年一遇的咒灵操术，可以作用于他人的反转术式……这一代的新生力量已经足够震撼，如今竟连神明也出现了。
这样的话，与自己纠缠了千年的“缘”，大约也终于到了该被斩断的时刻。
“如果您不想，我不会说出去。”
天元凝视着眼前的女子，紫发紫衣，身量纤纤，气度高华如山巅白雪，仅从外表来看，与人类无异。
雷电影没有言语，只是眼中透露出不赞同的意味，显然不希望她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
天元：“我明白了。”
雷电影赞许地点点头。
五条悟直接化身疑惑猫猫头：“明白什么了？怎么突然就明白了？你们在背着我说什么，给我也讲讲？”
“没什么，”雷电影默默移开视线，“天元，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喂这转移话题的手段太烂了吧？！过于敷衍了啊！”五条悟立刻抗议。
可惜另外两个人铁石心肠，齐齐无视了他的抗议。
“这次邀请您前来，自然是想为您提供一些帮助。”天元微微一笑。
雷电影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一些……关于羂索的情报。”
在天元的讲述中，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羂索是与天元同时代的咒术师，并且同样存活到了现代——只要不断地占据新“人类的身体，便可得以永生，但作为代价与束缚，被羂索占据身体的人类，额头上都会出现一条无法消失的缝合线。
而羂索的本体，如今只剩下了一颗大脑。
他一直在试图探索咒力的极限，为此，他想要让天元与全人类同化，以达到进化的目的。
占据夏油杰的身体，与咒灵为伍，换取狱门疆，封印五条悟……都是这个计划的一环。
星野望听完，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在这里面，禁忌知识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
天元想要借助自己的手除掉羂索，但从她的讲述来看，她不知道禁忌知识的问题，也无法解释清楚咒灵重生的来龙去脉。
那份残页的价值无法估量，羂索绝不可能仅仅用来换取狱门疆，他赋予咒灵重生的能力，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充当战力？确实是一种可能。
星野望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何况，比起羂索，星野望更在意他背后之人——将残页转交给羂索的病弱青年。
涩泽龙彦不在乎残页，因为他是在执念的指引下行动的异能生命体。青年转手交给羂索，难道也是因为不在乎，或是用来交换了什么吗……？
可又有什么东西，值得用残页来交换？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不过好在，他通过系统提前得知了假夏油杰的存在，让五条悟有了防备，羂索的封印计划算是泡汤了。
四个特级咒灵已经被他们抓到了两个——两个都是被江户川乱步发现的，不得不说这家伙运气真好——其中真人的术式更是羂索所需要的，虽然不确定有了残页之后，他会不会有了plan B，但能瓦解其中之一，也是好事。
反正也是顺便，他迟早要面对羂索，这样想着，星野望接受了天元的请求。
天元没有多挽留，星野望也就和五条悟一起，离开了薨星宫。
路上他碰到了三名学生。禅院真希的眼镜已经报废了，熊猫的毛皮也散发着诡异的焦味，唯一完好无损的是狗卷棘，据说是因为他当时飞快地躲到了熊猫身后，这才没有被雷电的余威波及。
星野望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都是因为当时鉴定失败，才让本应该劈向会客室附近大树的雷电不受控制地劈歪了。
“我会对你的眼镜负责到底，”雷电影认真道，“就把我出任务的报酬，换成新眼镜吧。”
她的表情太过严肃，以至于禅院真希都有些不自在了：“不必啦……这种东西，高专的武器库里也有类似的，旁边那个笨蛋家里更是一抓一大把。是不是？”
禅院真希用薙刀柄戳了戳五条悟的腰。
她从中岛敦手里拿回眼镜时，顺带得知了全部经过。
禅院真希没想到，雷电影居然在战斗的时候都选择优先护住她的眼镜，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一种微妙的，被当做重要之人保护、重视的感觉。
虽然她清楚她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啦……也知道雷电影只是暂留高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更明白对方估计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不过，这种关心，她还是挺喜欢的。
五条悟用力点头：“没错！不需要小影破费！”
雷电影：“有替代品就好。”
熊猫低头看了看自己焦黑的毛发：“那我呢？”
雷电影：“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补偿你。既然你是咒骸，那我可以试着给你换身皮……”
熊猫：“不用了请务必不要扒我的皮！！！”
雷电影又夸了狗卷棘一句“反应迅速，躲得好”。
狗卷棘被夸得很不好意思，毕竟他其实是把熊猫当成了肉盾才躲过了一劫。
告别了学生，雷电影似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夏油杰的遗体，你之后打算怎么处理？”
羂索选择夏油杰，一是为了占据他的术式，二来，也是为了达成狱门疆的发动条件。
使目标待在狱门疆半径四米内，并度过脑内时间一分钟。
也就是说，羂索将五条悟与夏油杰之间的感情当成了棋子，编成了计划的一环。
她微微蹙眉，眼中似有不齿，显然对羂索的行为很反感。
五条悟偏了偏头。
雷电影很少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大概是联想到她自身了吧。
毕竟，她非常重视以前的朋友，重视与姐姐之间的感情，重视到无法从他们逝去的身影里走出。
五条悟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在这之前，小影对于怎么找羂索，有想法吗？”
“我知道一个人，能非常正当地调动所有监控力量。”
“谁？”
“坂口安吾。”
第40章 鸣神永恒16雷电影的亲自指名
天边划过一道惊雷。
沉闷压抑的轰隆声引起了坂口安吾的注意，他向窗外望去，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层云堆叠，沉甸甸地压在政府办公楼上方。
凉风吹入室内，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潮湿腥气。
横滨要下雨了。坂口安吾心想。
他收回目光，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刚才的报告材料上。
厚厚的一沓纸被装订成册，上面印满了密密麻麻的黑体字，坂口安吾看了片刻，忍不住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政府内部一直都在进行一场实验——高层与科学家试图用现代科技去解构异能和咒术，追溯力量的起源，解析运行的原理，增强现有的能力，最后……
创造全新的异能与术式，亦或是开发普通人的潜能。
这项实验目前已经小有成效，异能特种部队“猎犬”便是研究的产物。
以“远东英雄”福地樱痴为首，“猎犬”的队员全部接受过异能手术，身体素质被强行拔高到了人类不可能达到的极限，徒手挡子弹亦不在话下。
缺点在于，他们每个月都必须接受一次手术，否则身体机能便会崩溃。
而这一缺陷，正是政府想要攻克的难题。
所以，调查清楚涩泽龙彦的异能进化之谜，此刻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坂口安吾又想起了温迪。
距离少年消失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但每当他想起温迪的面容，便总是控制不住地回忆起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以及猎猎狂风中，少年决绝的背影。
不躲不避，宁折不弯。
坂口安吾按了按额角。
那日之后，他便和太宰治分开，各自展开调查。
只不过几天后，太宰治忽然调整了优先级，把“调查魔人费奥多尔的踪迹”放在了第一位，而坂口安吾则是一边应付来自政府内的狂热催促，一边慢慢回溯涩泽龙彦的踪迹。
迄今为止，他尚未解开异能进化的谜团，对于温迪所追寻的物品，更是一头雾水。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涩泽龙彦的异能最先出现改变的地点——埃及的某处沙漠。
通过【堕落论】提取物品记忆的能力，以及政府内的大力支持，坂口安吾在十几天的时间里便得到了这个重要的信息。
可也就止步于此了。
短暂的欣喜过后，坂口安吾发现线索中断了。
涩泽龙彦在沙漠里找到了什么？他又是如何使异能发生了变化？温迪是否与这片沙漠有关？这里真的是一切的开端吗？
疑问一个个砸到他头上，谜底沉入万米深海，短时间内找不到打捞方法，坂口安吾只得苦哈哈地写报告，再应付政府内科学家的不满和抨击。
不过，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
不知从何时起，咒术界忽然出现了一股惊人的新生力量。
咒术总监部在密切关注她的同时，同为日本政府下属机构的异能特务科自然也注意到了她。
名为雷电影的女性与温迪一样，仿佛是突然出现在人类社会中，过往履历皆为空白。
这样的异常，此刻反而让坂口安吾松了口气。
他没有贸然接近，而是先联系了太宰治，随后在特务科的命令下隐秘地关注雷电影的行踪。
如果让坂口安吾来评价的话，他觉得雷电影是个工作狂。
最初现身的时候，她在袚除咒灵；加入咒术高专之前，她在袚除咒灵；加入高专之后，她不仅袚除咒灵，还砍了总监部的后山，给了十足的下马威。
……鉴于异能特务科与咒术总监部关系恶劣，坂口安吾对雷电影的凶残行为不做评价，总之，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大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种田长官笑完，又燃起了希望。
既然雷电影愿意留在高专，替咒术师出任务，没道理异能特务科就不能招揽她。
坂口安吾却不是很乐观。
他亲自跟温迪接触过，自然知道他们嘴比蚌壳严，一向独来独往，就算与其他人同行，也顶多是暂时的合作。
办公室安静寂寥，衬托得电话铃声格外刺耳，坂口安吾接起电话，种田长官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安吾，现在过来一趟。”
坂口安吾说了声“是”，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收拾好桌上成堆的文件，来到了种田长官的办公室，推开门的瞬间，坂口安吾愣住了——连日来关注的对象正坐在沙发上，除此之外，还有令总监部大为头疼的五条悟，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
雷电影微微偏头，那双眼睛如紫藤花般清丽，却威严无比，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
短暂的震惊过后，坂口安吾最先注意到的，则是雷电影的手机。
……很熟悉，不会错，那是温迪曾在他们面前使用过的手机。
坂口安吾对“手机究竟如何保存下来”这件事没有疑问，世上能力千奇百怪，难保温迪不会拥有类似的手段，坂口安吾更想知道，雷电影为什么会选择带着温迪的手机来见他。
能在最后时刻拿到温迪的东西，雷电影大概率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其中自然也包括温迪送走他们，独自赴死的事情。
所以，她是特意来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温迪的保护吗？
……就算不这样做，他也不可能忘掉少年啊。
坂口安吾：“长官，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种田长官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长话短说：“影小姐希望异能特务科提供帮助，调动监控寻找一名在逃的诅咒师。”
也就是说，他又有新工作了。
难道异能特务科只有他一个员工吗？！再这样下去他的头发也要变得和种田长官一样了啊！
坂口安吾忍不住在内心吐槽，吐槽完，他也意识到了问题。
如他所说，异能特务科当然不止他一个员工，调动监控追查这件事，自然也不是非他不可。
那么，种田长官特地叫他负责，除了因为他与温迪有过接触，还因为……
坂口安吾瞥向雷电影。
她一言不发，毫不避讳地回视，指尖轻点手机暗色的屏幕。
还因为，这是雷电影的亲自指名。
而她要求自己负责的原因，必然与温迪脱不开关系。魔/蝎/小/说/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