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爱马甲人人有责[综原神]寄砚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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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鸣神永恒17百闻不如一见
现下可以确定的是，雷电影通过温迪得知了他的存在，除此之外，想必她还从少年那里知道了许多其他的事情。
他们的情报是共通的。
因此，如果有人自作聪明，想利用所谓的“信息差”做手脚，只会阴沟里翻船。
当然，坂口安吾也没有不自量力到这种地步。
雷电影选择他负责这件事，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曾和温迪同行，比其他人多知道一点内幕吗？
恰在此时，雷电影开口说道：“我相信坂口君可以做好这件事。”
那双浅紫色的眼眸注视着他，不躲闪不退让，雷电影气定神闲，好像笃定他会接受，并且会做好这件事。
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坂口安吾的心思百转千回，终于理顺了缘由。
并不是因为“熟悉”，而是因为“划算”。
雷电影和温迪都知道他在奉命调查，哪怕坂口安吾不能确定这个委托和他想查明的东西有没有关系，他也必然会尽心尽力，不出一点错漏，甚至要做得比预期更好。
更何况……温迪曾救过他的性命。
坂口安吾想叹气。
他的心理真是完全被把控了。
“多谢抬爱，我会尽力。长官，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吧。”坂口安吾点点头。
星野望面上不显，但在心里松了口气。
见到种田山头火的时候，星野望便毫不犹豫地指定了人选，有温迪这层关系在，找坂口安吾是最合适的。
更何况，整个异能特务科，他只认识坂口安吾。
雷电影：“有劳。”
种田山头火：“那就辛苦你了，安吾君。”
种田长官的脸上绽开笑容，欣慰的眼神好像在说“不愧是你，不愧是我们异能特务科的劳模，我果然没看错你”。
坂口安吾则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种田长官寸草不生的头顶。
“咳咳……”大约是坂口安吾的目光过于幽怨，种田长官不自在地摸了摸脑袋，“既然如此，就由我来介绍一下任务吧。”
他在坂口安吾到来之前，就已经听雷电影讲了一遍，对方的叙述挑不出错，几句话就讲清了前因后果和需求——自然，也没有透露半分政府真正关心的情报。
和安吾之前说的一样，他们对此慎之又慎，绝不轻易透露分毫消息。
幸好种田山头火也没指望雷电影会毫无戒备地告诉他，他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地转述。
坂口安吾听完，目光扫过剩下三人。
他已经知道了雷电影此行的目的，至于五条悟……他在咒术高专任职，雷电影又暂留高专，二人同行倒也正常。
此刻的会客室内，只有埋头吃点心的江户川乱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坂口安吾知道他的本事，眼里透露出些许探究。
江户川乱步是否看出了什么？他又是怎么说服雷电影，让他同行的？
江户川乱步抬眼，目光相接的瞬间，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动作细微到若不聚精会神地观察，便一定会错过。
他端起茶杯，盯着浅色的茶水，专注地好像正在推理棘手的案件。
昨天，雷电影找上了他。
她显然知道了侦探社与异能特务科之间的联系，雷电影刚把他们从咒灵手里救出来，江户川乱步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拜托社长联络到了种田长官，最终找到了坂口安吾。
至于为什么中岛敦在这之后被“劝”回了侦探社，而他却能一直跟着雷电影……其实只因为两句话。
第一句，倘若事情进展不顺，他可以凭借被雷电真夸赞过的，世界第一的头脑推理出原因与解决方法。
第二句，如果是雷电真的话，肯定不会拒绝他。
话一出口，雷电影明显一怔，她似乎下意识想反驳，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最终什么都没说，默许了他与自己同行。
真要论起来，江户川乱步与雷电真接触的时间很短，只有长街点心店内的一面之缘，但在江户川乱步眼里，很多东西，看一眼就够了。
譬如，雷电真清楚自身的长处与缺陷，所以她坦然地接受五条悟在武力方面的保护，转而与自己互相试探，打起太极来。
哪怕被自己指出了一部分隐瞒的秘密，雷电真依旧坦然从容，更没有吝啬夸赞，倘若是换作雷电影……恐怕就会像在餐厅包厢时那样，被冷冰冰地警告了吧。
她们两个的处世之道截然不同，雷电真更为变通，从不拒绝对自己有利的帮助，只要利大于弊，她就能容忍他人的小小私心；雷电影则有些固执，更喜欢独来独往，能自己解决的事绝不找第二个人。
江户川乱步可以肯定，如果不是五条悟从不深究真相，他们两个绝不可能相安无事到现在。
但同时，江户川乱步也明白，雷电影允许他同行，却不代表允许他继续明目张胆地打探消息，能否得到其他有用的信息，只能看他自己是否能从细枝末节之处推理出正确答案。
他与坂口安吾交情不深，但太宰治与坂口安吾相识多年，所以江户川乱步还是提醒了他——别乱说话。
“事关民众安全，我希望能尽快找到他。”清脆的嗓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雷电影的眼睛却瞥向了五条悟。
五条悟笑了笑：“这场闹剧确实该收场了。”
他的笑容和平时别无二致，依旧是熟悉的肆意张扬，雷电影却不觉得他真的毫无触动。
不然，他也不会跟着自己一起来了。
“等我……”雷电影顿了顿，生硬地转移话题，“至于他，我不会出手。”
江户川乱步和坂口安吾同时注意到了她未说出口的话，五条悟一手撑住额角，低声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几人对五条悟的私人恩怨不予评价，都默认了这个流程，种田山头火交代完任务，声称自己想和雷电影单独谈谈。
雷电影：“可以。”
种田长官做了个“请”的手势，坂口安吾和江户川乱步顺势离开，五条悟也站起身，他刚向前迈出一步，突然反应过来：“挖墙脚？”
种田：“怎么会呢，我只是想和影小姐商讨一些事情，顺便看看今后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那不就是要挖墙脚吗？！”
五条悟按住雷电影的肩膀，疯狂摇晃：“不能答应啊小影！高专的三个孩子还等着和妈妈吃团圆饭，等不到人会哭的哦！会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肝肠寸断的哦！不能抛弃孩子们啊小影！”
雷电影：“嗯？”
种田虎躯一震，眼神震惊：难、难道影小姐已经是已婚三娃妈……
“……你那是什么眼神，小心我砍了这里。”雷电影默默捏紧了手中的薙刀，刀身上立刻闪烁雷鸣，发出噼啪的爆鸣声。
种田瞬间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雷电影倏地站起身，忍无可忍地把五条悟推出门外，在一片“呜呜呜不能答应啊”“想想高专的那谁、那谁还有那谁谁”的哭嚎声，以及坂口安吾和江户川乱步“这是在干什么”的眼神中，“砰”地关上了门。
“别在意。”
“嗯……五条家家主的性格我也早有所耳闻，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如今一见，简直是……嗯……”
“你现在见到了。”雷电影一脸麻木。
虽然搞了这一出，但五条悟确实是个靠谱的成年男性。
总体上来说的话。
总体上来说的话。
种田山头火推了推眼镜，说起正事：“您的情况，我们也有所了解。”
赶在雷电影不满前，他又搬出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辞：“咒术总监部与异能特务科同属政府，您在高专暂留的事情，哪怕我们不刻意打探，也迟早会传遍政府部门。”
“你可以直说。”
雷电影平静地打断了官场惯有的客套话，倘若是雷电真在这里，或许会有耐心陪他一来一回地客套，但雷电影不喜欢这些虚与委蛇的话，她更喜欢高效率的沟通。
“那么，我就直说了，”种田的神色严肃起来，“您觉得，咒术总监部有存在的必要吗？”
雷电影有些诧异地抬眼。
她本以为种田的话题还是绕不开“禁忌知识”，没想到会谈到这个问题，她从江户川乱步嘴里听到过两个部门关系不好的消息，难道他是想取缔总监部？
“单论机构的职能，自然有必要，”雷电影回道，“咒术师与异能者一样，虽然是社会中的少数群体，却有着更大的不可控性，更能轻易伤害到普通民众，倘若不加以监管，岂非是把民众的性命视作草芥？”
“若是取缔了，只能说你们的政府不懂如何治国，还不如我来。”
种田：“……”
说出了危险发言啊！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危险发言啊！
旁人说起这种事，语气或神态大多是带有玩笑性质，可雷电影说这话时，面上没有半分不自在，好像她真的当过一国之主，治理了几百年国家。
许是被她的神情所感染，种田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与影小姐的想法一致——我是说需要监督一事。异能特务科与咒术总监部之所以能得到政府支持，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只不过近年来，总监部的那群人，多少有些肆意妄为了。”
“这不仅仅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影小姐聪慧，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想法和顾虑。我想，您大概不会无缘无故地劈开总监部的后山吧？”
种田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凝视着他，仿佛笃定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关键性证据。
星野望：“……”
原因吗……确实是有，只不过不够充分。
他总不能直接跟种田说，其实只是因为听五条悟说了些总监部干的烂事后不爽，加上不想让他们得寸进尺地管自己，才劈开后山吓唬他们吧。
种田想要的，是能够正大光明打压总监部，从中夺取咒具的证据。
这么多年来，总监部依仗的就是“异能者不借助咒具，便不能祓除咒灵”这一点，倘若异能特务科能拿到咒具，分发给下属异能者，想必总监部那群人也不敢再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了。
星野望仔细回想，那名和羂索勾结的高层以及被他提取了记忆，此刻恐怕已经不记得自己将狱门疆交给羂索这回事了，不过……
“缘由吗？确实有，”雷电影说道，“等我拿回狱门疆，你们再让坂口安吾提取上面的记忆，便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了。”
虽然关键的交易场景被抹消了，但“高层私下拿走狱门疆”和“狱门疆被羂索拿走”两件事在，对于异能特务科而言，便已经够了。
雷电影：“我还以为你要说些别的。”
“如果可以的话，确实希望影小姐能像与高专合作一样，与政府合作。”
“没必要，你们无法解决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出手。”雷电影说完，一甩衣袖，推门而出。
种田心下一沉。
雷电影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他们只解决人类无法解决的敌人”。
再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这里会出现一场灾难”。
羂索？存活千年的术师虽然让人感到忌惮，但远远称不上“无法解决”的程度。
雷电影是在指别的事情……？
*
坂口安吾和江户川乱步已不见踪影，想来是去调查监控了，只有五条悟还蹲在门外，见雷电影出来，立刻站起身。
“小影啊——”
“好了好了，我没有答应，别说了。”
“很好！我就知道小影舍不得高专的家人们！”五条悟大为感动，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平心而论，五条悟长得很好看，平时戴着眼罩也掩盖不住帅气，此时摘下眼罩，哪怕是在假哭，也哭得……很有艺术感。
雷电影无奈叹气：“别哭了。”
耳边吵吵闹闹，她紧绷的肩背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雷电影转身向前走：“过段时间，你大概能收到一个好消息。”
五条悟立刻不装了：“什么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
“耍赖啊，你不告诉我，怎么就确定对我来说是好消息？”
“我觉得是好消息。”
“‘我觉得’不算数吧？”
“算。回高专吧。”
“哇你难道是什么古代暴君吗，太冷酷了！”
*
如江户川乱步所言，调查并没有很顺利，羂索的反侦察能力似乎很强，又或者他有什么特殊手段，总之，连日的调查监控，只看到了他零星的几个身影。
不过好在，他们发现了同伙。
“停！倒回一点！”江户川乱步凑近电脑屏幕，略有些模糊的画面上，两名类似高中生年纪的少女正靠在一起，“没错没错，就是她们两个，看起来像是姐妹呢。”
坂口安吾：“告诉雷电影吗？”
“当然！”
第42章 鸣神永恒18机械做的心
五分钟前。
雷电影正在祓除咒灵。
她手腕一转，用巧劲带动刀身，薙刀在半空中划出凌冽的弧线，牵引而来的紫电随之聚拢，化为收割性命的利刃，顷刻间刺穿了咒灵如山般庞大的身躯。
嘹亮的雷鸣声过后，战斗结束。
跃动的紫电收敛了暴虐的威势，如轻盈灵巧的蝴蝶，环绕在她身边。
雷电影收起薙刀，凝视着逐渐化为消散的咒灵。
特级咒灵对其他咒术师来说是个麻烦，因此她和五条悟达成一致，认为普通咒灵可以先正常祓除，特级咒灵暂时封印。
系统：【意志鉴定，成功。】
……居然又成功了。
星野望难以评价自己这几天的运气究竟是好是坏，客观上来说，一连数次鉴定成功的概率小到让他觉得可以试着去买彩票中奖，但这确实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雷电真”不出现，他就无法继续正常普通且难度较低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剧本，一连几天下来，每次他出任务回归，不止五条悟，就连学生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比如现在，一旁的狗卷棘正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星野望抢先回答：“没有。”
没有切换人格，姐姐没有出现。
狗卷棘彻底把嘴闭上了，只是眼睛还紧随着那道紫色的身影。
星野望暂时没有理会，在内心对系统说道：“进行侦查鉴定。”
【侦查鉴定，成功。】
他的眼前忽然一暗，本就昏暗的洞穴更是干脆变成了灰色剪影，数道烟雾似的绿光如夜空中绽开的烟花，在半空中四散开来，转眼间消失不见，不着痕迹地融入了空气中。
星野望也没有意外。
自从出现异状以来，每次战斗结束后，他都会进行侦查鉴定，而鉴定的结果也都相同——咒灵的咒力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空气中，不知去往了何处。
真人和漏瑚还被封印在高专内部，他们二人与羂索的接触不多——因为还没来得及多接触就被捉拿归案了——同样不了解真相，顶多是感到了一点异常，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果然，现在的途径只有“找到羂索”一条路。
铃声忽然响彻山洞，夹杂着落石滚动的声音。
星野望拿起手机，接通了江户川乱步的来电。
名侦探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明媚轻快，此刻还带着些不加掩饰的得意：“虽然没有确认羂索的踪迹，不过乱步大人发现了同伙！”
坂口安吾及时传来照片与资料，在特务科的数据库中，这两人分别叫菜菜子与美美子，疑似是当年夏油杰屠杀村民时，从村落中带回来的孩童，随后又被夏油杰抚养长大。
“疑似？”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山中村落的设备落后，没有监控，警卫松懈，当年能判定是夏油杰所为，还是因为咒术师辨别出了‘残秽’，”坂口安吾的声音也从另一端传来，“特务科也是靠着后来的种种信息，才勉强辨别了身份。”
“我明白了，辛苦诸位了。”
“还好……”
坂口安吾话音未落，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又挤了进来：“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星野望：“……我明白。”
坂口安吾：“确实，如果能将她们作为突破口，当然最好不过了，但事情未必会这么顺利，说不定她们本身是羂索的弃子。”
江户川乱步：“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没必要特地说出来啦。我们又不是笨蛋。”
坂口安吾：“那你们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雷电真的事情，眼里透出疑惑，江户川乱步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告诉他——雷电影想必也不会让他说出口。
果然，雷电影冷淡地回道：“私事。”
“关于她们两人的事情，我会前去确认。那么，再会。”
她的嗓音凉如寒泉，似乎心情不佳，就在坂口安吾以为她会直接挂断电话的时候，雷电影忽然再次出声：“这段时间就交给我吧。”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坂口安吾看向江户川乱步，然而名侦探只是伸了个懒腰，坐回沙发上：“别看啦，她都说让我们好好休息了。”
坂口安吾：“……说了吗？”
江户川乱步回了一个“你是笨蛋吗”的眼神，抓起抱枕，不再解释。
和雷电影说话的时候，他听到了背景音里的落石声，以及狗卷棘小声的“停下”——高专的咒言师正在让坠落的碎石停止滚动。
雷电影在出任务，并且刚刚结束战斗。
换句话说，雷电真依旧没有出现。
……就算是赌气的话，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
这个世界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再把复杂的事情弄得难以收场，等到覆水难收的时候，再懊悔“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揪了揪抱枕上的绒毛。
“要秃了，”坂口安吾的眼角抽了抽，“放过抱枕吧。”
“你说得对，”江户川乱步放下抱枕，决定暂时先静观其变，“所以乱步大人要吃粗点心。”
“因果关系在哪里啊？！”坂口安吾吐槽完，也没忘了把相同的资料发给五条悟。
“总之，乱步大人要吃。”
“……我会让人去买的。”
*
雷电影收起手机：“走吧。”
狗卷棘点了点头。
雷电影：“你们没必要跟来。”
“木鱼花。”
“听不懂。”
“木鱼花。”
雷电影不再言语，继续向外走。
狗卷棘为难地望着那道紫色的背影，心里叹气：影老师明明听得懂。
由于咒言天赋的限制，狗卷棘几乎不会跟人正常交流，而是用饭团馅料来进行日常交流，初见时或许难以理解他的意思，但只要相处几日，再配合情景，基本上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在此之前，他和雷电影的交流也十分顺畅。
……五条老师说得很对，影老师真的不擅长说谎。
雷电影说的“你们没必要跟来”，不止是在对他说，也是在对前几次，以及未来准备陪着她出任务的高专众人说。
他们都清楚雷电影的实力，明白她不会遇到危险，或者说如果真的遇上了雷电影都无法解决的危险，他们更不可能帮上忙，但几名学生商量过后，还是选择了轮流陪影老师出任务。
哪怕没有五条悟的嘱托，他们也会这么做。
当时他们三个坐在高层的教室里，看着雷电影从校外回来，一步步走向员工宿舍。
天色阴沉，不多时便下起了雨，如丝般绵密的细雨静静落在雷电影的发上，很快打湿了她的鬓角与衣领，濡湿了鸦羽般的长睫。
她却仿若不觉。
雷电影只是孤身走在无声的校园内，连脚步的幅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像现在这样。
狗卷棘抬手，接住一滴落雨。
这几日东京的天气一直不太好，天空被乌云占据，不时就会来场细雨，虽然不大，但着实让人烦心。
狗卷棘撑开伞，快走几步，把伞挪向雷电影一侧。
“本末倒置，”雷电影目视前方，终于开口，“夜蛾正道找我，是想让你们得到应有的休息和锻炼时间。”
“鲑鱼。”
“既然你们知道，那就不该随我四处奔波，就算是轮流……”
眼前出现一个本子：[没关系。]
“……也不……嗯？”
狗卷棘一手撑伞，一手艰难地翻到下一页：[我们觉得这样很好，不用担心。]
“这是提前写的吧。”
狗卷棘没有否认：“鲑鱼。”
雷电影沉默一瞬，继续向外走。
“我与你们，相识不过几日，”她轻声道，“为什么？”
狗卷棘这次没有很好地回答。
这个问题没有被他们三个提前预料到，他撑着伞，也没办法写字。
“当然是因为，大家都是高专的一份子啊。”
雷电影倏地停下脚步，望向意料之外的来者。
五条悟单手插兜：“惊喜吗？五条老师亲自接送，高兴得要哭了吧。”
“坂口他们也把资料发给你了吧。”
“好冷淡！”
“……”雷电影闭上眼，再度睁开时，她轻轻说了声“谢谢”。
“什么什么？”五条悟弯腰凑近，“我没听到。”
“去问狗卷。”
狗卷：“……”他只能说饭团馅料啊。
雷电影：“我们有事要处理，狗卷，你自己回高专吧。”
五条悟点头：“没错，接下来是老师们的自由活动时间，无关同学请远离。”
他说完，立刻带着雷电影消失在原地。等到了现场，五条悟说道：“我还有个任务，只能先走了。”
“好。”
“晚些时候见～”
五条悟很快离开，星野望却没有立刻行动。
他想，高专是个神奇的地方。
……不，应该说，他们是群神奇的人。
系统：【您感觉如何？】
星野望：“我……不讨厌。”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又回到了雷电影的状态。
只不过，在进行侦查鉴定之前，星野望先注意到了两个不同寻常的人。
他们身穿同样的红铜色制服，披着宽大累赘的披风，星野望认了出来，这是坂口安吾曾提过的“猎犬”的衣服样式。
其中一位白发挑染的青年微微偏头，也看向了星野望的方向。
可他闭着眼，是个盲人。
“猎犬”的两人在低声说着什么。
星野望：进行聆听鉴定。
【聆听鉴定，成功。】
“怎么了？条野。”
“我听到了心跳声。”
“嗯，有新的人过来了。”
“……人？”
条野采菊心想，人类怎么可能会拥有如此精确的，仿佛行走的秒针般分毫不差的心跳频率。
第43章 鸣神永恒19我能否去高专拜访您
条野采菊是个盲人。
但或许是上天怜悯，条野采菊的其他感官天生远超常人，多亏了这一点，目盲没有阻碍他的日常生活。加入“猎犬”部队，接受改造手术后，条野采菊的感官更是被拔高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譬如，他能在十几米，甚至几十米外听到别人的心跳声。
正常成年人的心跳频率介于每分钟60—100次之间，这是一个总体的大致范围，换句话说，每分钟内，人的心跳间隔不可能完全一致，每跳一次都会出现细小的误差。
但现在出现的心跳声太规律了，规律到每次的间隔都完全一致。
仿佛那不是由血肉组成的人体器官，而是精密绝伦的机械，在遵循着创造时的指令，按照固定的节奏，固定的频率运行。
比起人类，更像是可以自主行动的人偶。
“……人？”条野采菊低声喃喃。
“嗯，是位美丽的女性，”注意到条野采菊的停顿，末广铁肠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到处都是问题。”
末广铁肠的头上冒出来一个问号。
他不明所以地转身，看向后方缓步走来的女性。
她穿着瑰丽的紫色和服，发辫垂在身后，鬓边别着小巧的桔梗花，远远望去，如缓缓飘来的绚丽云霞，如梦似幻。
对方不仅姿容端丽，更有一种威严的气质，她行走在人群中，分明不是个头最出挑的那个，却无端地让人移不开眼，忽略掉周围熙熙攘攘的路人。
而巧的是，对方也在看他——更准确的说，是在看他身旁的条野采菊。
末广铁肠掩在披风下的手动了动，手指微蜷，不着痕迹地扣住了刀柄。
虽然没听懂条野采菊在说什么，但末广铁肠与他搭档多年，自然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个女人有问题？
末广铁肠目光闪烁，试图从她的外表上看出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眼前的女人步伐沉稳，不疾不徐，注意到他的目光后，依旧神色坦然，甚至冲他们微微颔首。
以末广铁肠的感受来说，她顶多是个有些许武力的女性，然而随着她的接近，条野采菊的额头上却覆了层细密的冷汗。
“猎犬的人？”
女人的声音优雅如昂贵的丝绸，末广铁肠怔了一瞬：“没错。你认识我们？”
猎犬是全国性的异能特种部队，很少公开出现在大众视野之内，有时特务科的新人也未必认识他们。
即使现在他们穿着猎犬的制服，大摇大摆地站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群众也没有特意避开他们，只是偶尔投来奇异的目光。
她能一眼认出他们，还敢径直走上前，莫非是特务科的人？
末广铁肠没有见过她，但他看着对方身上的特征，终于回想起了曾在科里听过的传闻。
——名为雷电影的女性咒术师劈开了总监部的后山。
传闻如台风般飞快地席卷了各地的异能特务科，最终传到了猎犬耳中。
他们的队长福地樱痴对此格外感兴趣，特地放下手中的酒盏，大笑着说如果可以，真想和她切磋一下刀法，不知道谁会赢呢。
副队长大仓烨子向来尊崇福地樱痴，笑道，肯定是队长吧。
末广铁肠在旁听着，心里却没有定论。
因为他也用刀，所以他清楚地知道，单论力量，无论是他还是队长，都不可能仅凭一刀就劈开山峦。
但现实中的战场从来都不是单纯比拼蛮力的角斗场，他的异能力【雪中梅】可以改变刀剑的形态，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队长的神剑“雨御前”能穿梭时间与空间，在异能力【镜狮子】的辅佐下，力量更是增强了百倍。
挑战强者，切磋技艺，大约是每个醉心于武道之人共同的心愿，福地樱痴想要与雷电影切磋，末广铁肠自然也想。
只不过，如今不是切磋的好时机。
他们其实正在出任务，这次的目标有些特殊——不是异能者，而是两名诅咒师。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咒术总监部的任务，轮不到猎犬头上，但最近咒术师人手不足，恰好他，条野采菊，大仓烨子正在附近，于是抓捕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他们头上。
异能者不能祓除咒灵，却可以照常对付咒术师。
可惜了。末广铁肠失望地垂下眼。
“有所耳闻，”雷电影颔首，视线扫过条野采菊，“这位的能力很有趣。”
她嘴上说着有趣，语调却很平淡。条野采菊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知道自己现在恐怕没机会给末广铁肠讲清楚。
她不想让自己说出来，说明真的有问题。
但仅凭心跳的异常，还难以解释清楚他的疑惑。猎犬众人都接受过异能手术，或许她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条野采菊在倾听心跳的时候，也没忘了注意脚步声——雷电影一早就注意到了他们，随后径直向这边走来。
他们最初相距几十米，雷电影能在人群的嘈杂声中，精确地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位的听力也是远超常人啊。
“谬赞了，”条野采菊挑起与往常别无二致的微笑，“您的能力才是真的令人惊讶。”
末广铁肠赞同地点点头：“是的，我曾听闻过您的事迹，您的力量真是令人赞叹。”
条野采菊：“……”
这家伙完全在状况外啊！你注意到我之前给你的提示了吗！
不要这个时候发挥你的天然属性啊！
条野采菊深吸一口气，试探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按照他们所掌握的信息，雷电影应该在高专附近活动才对。
雷电影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条野采菊：“……是不方便回答吗？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请别在意。”
“无事，”雷电影大度道，“此番前来，只是处理些私事。”
条野采菊还在组织语言，末广铁肠却已经冲了上去：“我们也要处理一些事，就不打扰了。”
条野采菊：“？”
末广铁肠：“恕我冒昧，过段时间，我能否去高专拜访您？”
条野采菊：“？？”
末广铁肠：“希望您能与我切磋一次。”
条野采菊：“？？？”
“可以，”雷电影欣然接受，“如果有机会的话。”
末广铁肠满足地点点头，无视了一旁条野采菊想要杀人的视线。
星野望微微垂下眼。
——情报没有互通。
“劈山”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政府，雷电影与横滨异能特务科的长官达成了合作，按理来说，他在寻找羂索，并且来这里是为了找菜菜子、美美子的事情，应该会报告上级，最终通知同在现场办案的猎犬。
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时间不够？坂口安吾没有向上通报？可如果是担心会出现隐患的话，江户川乱步应该会在方才的电话里直接指出来。
除非，有人特意瞒了下来。
他们要办理的案件，会和两姐妹有关吗？
而且……
星野望的视线扫过两人。
他们办理案件可以这么悠闲？甚至有时间和自己闲聊？
条野采菊张了张嘴，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星野望却倏地转身：进行侦查鉴定。
【侦查鉴定，大成功。】
【你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魔神之躯的感官被提升到了极致，穿过嘈杂的交谈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不断晃动的人影，你听到了细微的打斗声。】
与鉴定结果同时出现的，是终于刷新了的任务面板——
【支线任务7：及时找到菜菜子与美美子，回收禁忌知识（未完成）。】
条野采菊迟疑道：“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回答他的，是雷电影走动时带起的风声。
条野采菊心下一沉：“我们走！”
雷电影前进的方向，是大仓烨子的所在地。
第44章 鸣神永恒20你可以退下了
雷电影的速度远非常人能及。
即使条野采菊当即就反应过来，并且迅速示意末广铁肠跟上去，但几个喘息的时间后，雷电影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天空又飘起了绵绵细雨，不时出现几道惊雷。
部分路人撑起伞，另一部分也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到附近的商店里或房檐下避雨，纵使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也被混乱的人群阻碍了脚步。
现场疏散肯定是来不及了，更何况，他们也不能对普通民众做出格的事。
末广铁肠忽然道：“抓稳。”
“什——”
条野采菊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就被末广铁肠一把揪住胳膊拽了起来，下一刻，末广铁肠原地起跳，以路人的伞为落脚点，飞速向前行进——伴随着路人或震惊或愤怒的惊呼声。
条野采菊：“……我真的会讨厌你哦……不，应该说我果然讨厌你这个没有一点艺术细胞的家伙。”
末广铁肠没有应声。他对此已经习惯了。
条野采菊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
呼啸的风声和逐渐加快的心跳中，条野采菊的大脑快速运转。
他们两个之所以敢优哉游哉地站在大街上，是因为这次任务目标的实力着实一般——无论是以咒术师还是异能者的标准来衡量，都毫无疑问的“一般”。
上面把任务交给他们三个，纯属是因为他们恰好在一起行动，但等到真正执行任务的时候，三个人一起上就未免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事实上，他们来到这里不久，大仓烨子就发现了一些目标留下来的痕迹，随后潇洒地表示她自己就可以，独自一人去执行了追捕任务。
他和末广铁肠便留在原地，片刻后遇到了雷电影。
雷电影口中的“私事”，和他们的任务目标有关。
所谓“私事”，有可能是糊弄他们的借口，也可能是真的有私情。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他们与雷电影之间，将会迎来一场不可避免的战斗。
对他们而言，战斗几乎已经成了本能，流淌在血液之中，融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可此时此刻，条野采菊却控制不住地想——
能赢吗？
那片紫色早已如烟雾般从他们眼前溜走，条野采菊在心底计算着战斗胜利的可能性，越想越心凉。
正面对抗难以取胜，哪怕他们接受过改造，也不敢大言不惭地说能接下那样的一刀——雷电影能劈开山脉，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他们终究是人类。
条野采菊心下一沉，忽然想到了对策。
他们在力量上落于下风，但如果副队长能成功接触到雷电影，并释放异能【灵魂的喘息】，操控雷电影的年龄变化，让她失去战斗力，战局就会在顷刻间发生改变。
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他们能及时赶到的情况下。
条野采菊催促道：“快一点。”
“嗯。”
*
“砰——”
重物撞击墙壁。
与人同时被打飞，还有一条褐色的绳索。咒具被踢飞到空中，又在掉落的途中落入一只白手套内。
手套的主人是位娇小的少女，样貌还带着些稚气，然而她的动作却凶狠又精确，每一击都准确地卸下了任务目标的力道，丝毫不留情面。
“负隅顽抗。”
大仓烨子的声音冰冷，她随手一甩，咒具被扔到了数十米开外，一直撞到障碍物才停下来。
黑发的女孩靠在墙角，手掌还在用力，试图强撑着站起来。然而她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此刻又失去了武器，腹部和手腕在隐隐作痛，如大仓烨子所说，确实是在负隅顽抗。
但是，即使是垂死挣扎……
美美子竭力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经出现了重影，大仓烨子的身影占据了她视野的正中央，可她的全部心神却都放在了角落里，那个蜷缩瘦小的“孩童”。
她的姐姐，菜菜子。
这个人的异能力可以操纵人类的年龄，所以在刚才的战斗中，对方将菜菜子的身体年龄退化到了婴幼儿阶段，菜菜子也因此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
如果不出意外，她也会被这样对待，失去反抗能力后，被带到关押诅咒师的监狱，交由总监部判决。
……不能这样。
不想在这里结束。
她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又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了夏油杰的遗体。
然而……将她们从愚昧的，自以为是的，虚伪又狡诈的“猴子”手中拯救出来，又为她们提供了温暖的家的“父亲”的遗体，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咒术师占据了。
她们所求不多。
她们只想要回“父亲”的遗体，因此同意协助他。
可计划还没正式开始，先前布的局就已经被意外捣碎了——作为重要战力的漏瑚，真人被封印，政府内部有人在调查他们的行踪。
菜菜子曾直白地问他：“比起被直接袚除，封印不是反而给了我们解救的机会吗？”
“夏油杰”的嘴角绷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随后的几天，他们分开行动，对方也几乎没有再联系她们。
这让菜菜子感到惶恐不安。
美美子一直在试图安慰她，可惜收效甚微，菜菜子的精神越来越萎靡，情绪波动也越来越大，一些平常的小事都能让她变得暴躁易怒。
起初，美美子还有心力去安抚姐姐的情绪，可没过多久，她也开始感到疲惫，偶尔还会出现幻听，到最后，她也只能依靠在姐姐身旁，用行动送去无声的关怀。
美美子把这些异常都归结于她们对夏油杰遗体的担忧，于是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监控，一边试图寻找控制了遗体的咒术师。
然而最先遇上的，却是来抓捕她们的异能者。
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色，美美子甚至看得清手套上的纹理，只要这只手碰到她，她们就彻底地……结束了。
天边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隆隆作响的雷声随之而来。
异能发动时的亮光刺激了酸痛的双眼，美美子下意识闭眼，轻声喃喃着姐姐的名字。
预想中的变化没有到来。
她反而听到了异能者惊诧的呼喊，美美子睁开眼，见到了一片绚丽夺目的紫。
那人的衣袖如水般倾泻，她用小臂挡住了军警的手，直接承受了对方的异能力。可奇怪的是，什么都没发生。
来者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好端端地站在原地，身姿挺拔，挡在了美美子面前。
不仅是美美子，就连大仓烨子也对此惊讶万分：“这怎么可能……”
她的异能失效了？！
雷电影手腕一转，反手扣住大仓烨子的手臂，向后一推：“你不能带走她们。”
她用的力道不大，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大仓烨子踉跄几步便稳住了身形：“哈？这是我们的任务目标，军警执行公务，你是想要妨碍我们吗？”
“而且，”大仓烨子微微眯起眼，确定了她的身份，“我记得，你应该是属于高专那边的吧？现在却来袒护诅咒师？”
“并非袒护，我与她们此前并无交集。”
雷电影平静地回答道：“我知道你是在办公，并没有恶意。”
“所以？”
“你可以退下了。”
大仓烨子的头上冒出一个井号，嘴角的笑容都险些挂不住。
这个人太让人火大了吧！居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她发号施令！
“恐怕不行啊，”大仓烨子扯了扯嘴角，“不然我岂不是成了‘猎犬’历史上第一个任务失败的人。”
如果失败了，不仅连带着“猎犬”的信誉会受损，大仓烨子更是没办法向福地樱痴和政府交差——说他们三个人一起出动，都抓不住两个弱小的诅咒师，还是说他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雷电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目标带走？
可如果想要阻止她，又该怎么办……
自己的异能不知为何失效了，单凭力量，她一定打不过雷电影，就算再加上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胜算也很渺茫。
背后传来风声，另外两人也终于赶到，条野采菊一落地，见到神色凝重的大仓烨子，心中便已将刚才的情形推测了个七七八八。
她们方才已经交过手了，理所当然的，副队长没有占到便宜。条野采菊与她对视，大仓烨子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垂眸盯着自己的手。
……这个意思是，异能无效？
条野采菊知道横滨侦探社有位异能者可以无效化他人的异能，这样的能力举世罕见，难道现在还出现了第二个？
在现场杂乱的心跳声中，唯有一颗心脏的旋律依旧平稳和缓，条野采菊心想，如果不是，那就只能说明雷电影的身体有问题了……
雷电影：“任务失败与否，不在于你们是否抓住了她们。”
大仓烨子：“什么意思？”
“处理诅咒师是咒术总监部的职责范围，我会亲自去和他们沟通。”
现场的氛围剑拔弩张，雷电影却视若无物，她走到美美子的面前，竟直接单膝跪地，弯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走吧。”
“菜菜子……”
“我明白，”雷电影低声道，“我明白。”
“我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出现。”
第45章 鸣神永恒21救人亦自救
美美子什么话都没说。
她只是静静地，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四下寂静如空坟，天色阴沉而压抑，眼前却无端地亮了起来，好像有光落在了雷电影的发梢上，将她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唯独那双紫藤花般的眼睛永远明亮，好似将一切看透。
……为什么？
美美子不明白。
她和菜菜子曾在躲藏的据点见到过雷电影的照片，因此对方出现的一瞬间，美美子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占据夏油大人遗体的咒术师将雷电影认作是巨大的隐患，她们和雷电影之间，本应该是敌对的关系。
她们本应该是敌人。
雷电影可以旁观“猎犬”抓捕，也可以亲自动手，可她却做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为什么，要帮助她们？
美美子这样想着，也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她的声音细若微风，若不仔细听，恐怕会被人直接忽略。
“我不是在帮助你们。”
雷电影垂眸，视线掠过少女疲惫又诧异的面容。
她没有继续解释，似乎觉得解释是一件很不必要的事情，雷电影走到墙角，抱起被变为孩童的菜菜子，将她放到美美子怀里。
“解除你的异能吧。”
大仓烨子一时没有动作。她的手搭在腰间长刀上，脊背紧绷，还处在战时状态。
“就算你不解除，也阻止不了什么，我依旧会带走她们，横滨的侦探社内有人可以无效化异能，我可以去找他。”
“可他未必会帮你吧？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和军警作对。”
“他的胆子可比你想得要大，而且是大很多，”雷电影淡淡说道，“何况，就算他真的不愿意，我也有办法让他愿意。”
星野望可以肯定太宰治百分百愿意，他甚至巴不得有这个机会可以跟自己接触，进而多套点情报。
所以，只要他肯借“雷电影”之名出面，太宰治就一定会赴约。
然而这句话，落到大仓烨子等人的耳中，就完全变了味道。
——如果太宰治不同意，就把他绑来，用各种手段威胁，直到他同意。
虽然有传闻称，太宰治曾是港口mafia的干部之一，犯下的案件多到难以计数，但传闻终归是传闻，起码明面上，太宰治现在是一个合法公民，并且是协助警方侦破案件，维护横滨治安的“守护者”。
这种情况下，身为军警，他们必然也要将保护太宰治作为职责之一。
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的目光落到大仓烨子身上，等待副队长下达指令。
打？
还是妥协？
大仓烨子眉头紧锁。
诚然，他们三个未必打得过雷电影，但对面如今有了两个“累赘”，奋力一搏，或许还会有转机。
可是……真的有对抗的必要吗？
这件事说到底是咒术总监部的职责范围，雷电影已经说过“她会亲自去和总监部说明”，虽然这个“说明”大概率会复刻上次劈山的结果——不对已经没有山可劈了，总之总监部可能要倒霉，最后的结果便是不了了之。
既然会不了了之，那他们确实也没有必须阻拦的理由。
问题是，雷电影真的会这么做吗？如果她只是故意放出烟雾弹，实则想直接带着两个诅咒师走人又该怎么办？
踌躇之际，雷电影继续说道：“那么，你们的选择呢？”
“我们……”
“顺带一提，摆在你们面前的其实只有一个选项。”
空气沉寂了刹那。
细微的噼啪声打破了寂静，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焦味，随即，大仓烨子意识到那不是错觉。
她倏地抬眼，直直望进雷电影的眼底，那双浅紫的眼睛此刻深沉如子夜，看向他们的眼神冷如山巅雪，转眼间——
数道雷霆轰然而至！
时间仿佛被拉扯成无限。
在突如其来的异变中，末广铁肠最先反应过来。长刀出鞘，银白刀身在异能加持下扭曲如长蛇，刀锋在几秒内与轰然而至的雷霆发生了难以计数的碰撞，逼仄的小巷内炸开无数电火花。
爆起的电火中，雷电影动了动。
条野采菊和大仓烨子的手按在刀柄上，瞬间拔出配刀，然而剑锋对准雷电影的那一刻，她却只是微微低头，抱住美美子的手稍稍收紧。
美美子仰头回视。
雷电影的眼神依旧冷硬，可收紧的手臂传递过来的温度又是那么真实，容不得一丝虚假。
美美子怀抱着姐姐的手臂渐渐用力，像是正在向上漂浮的气球又重新连上线，被人牵在手心里。
她歪了歪头，靠在雷电影的肩上，将身体的重量全然交托给自己的“敌人”。
雷霆环绕，“啪”的一声，几道雷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末广铁肠，将大仓烨子圈入雷光编织的囚笼里，又同时遏制了条野采菊的步伐。
条野采菊看着不断闪烁的雷电，皱起眉头。
他的异能力【千金之泪】能将身体分子化后再重组，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几乎等同于瞬移。条野采菊也将此用作奇袭的手段，但此刻将他包围的雷电却在无形中废掉了他的异能——一旦他发动异能，雷电便会瞬间吞噬分子，他也会在顷刻间殒命。
大仓烨子的异能对雷电影无效，现下唯一拥有反击能力的，便只剩下了末广铁肠。
不会变化的躯体，永恒不变的心跳，千变万化的雷霆，劈山断海的力量……雷电影如今所展示的一切，简直像是为了天生克制他们而出现的一样。
绝对的劣势。
……是他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竟觉得或许会有取胜的机会。
条野采菊唤道：“副队长。”
“啊啊我知道啦！我知道！”
大仓烨子烦躁地按了按帽子，解除了菜菜子身中的异能。
“记得你说过的话！要亲自去总监部解决后续工作，说到做到！”
“自然，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大仓烨子的眼角抽了抽。
一言不合就打架的是你吧？！如果不是末广铁肠反应快，他们现在已经焦了啊！
雷电影看向美美子，她立刻会意，自觉让出了位置，她已经恢复了部分力气，因此只是跟在雷电影身边，让雷电影抱着昏睡的菜菜子前行。
紫电还在闪烁，电光如一闪而逝的雪花，在狭窄的小巷内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雷电影一步步向外走，忽然停下脚步：“你的名字。”
大仓烨子和条野采菊齐齐一怔，不明所以。
末广铁肠相当自然地开口：“我名为末广铁肠。”
雷电影：“好，我记住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凉意，大仓烨子和条野采菊顿时心里一紧，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承诺依然有效，你随时可以来高专与我切磋技艺。”
“好的。”
“你的反应能力很好。”
“多谢夸赞，愧不敢当，我会继续勤加修炼的。”
大仓烨子：“？？？”
条野采菊：“？？？”
这个话题转变是不是有点太突兀了？！
大仓烨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条野采菊的腰：“他怎么回事？”
条野采菊喃喃：“这就是天然系吗……太可怕了……”
雷电影已经翩然离去，身影被雷光吞没，大仓烨子掏出手机，指尖放在福地樱痴的选项上，迟迟没有按下。
大仓烨子：“谁来汇报啊我说不出任务失败这种话总感觉辜负了队长的期待！”
末广铁肠：“为什么说任务失败？影小姐不是答应我们要去总监部解释吗？”
条野采菊：“……你真的完全相信了啊……算了，那就决定是你来说明了。”
末广铁肠乖乖掏出手机，按下了拨打键。
*
考虑到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身体状况，雷电影选择了打车。
——没错，虽然是提瓦特魔神，但也要入乡随俗，享受现代科技进步的便利。
如果不是实在忙碌，雷电影前几日路过书店的时候，甚至会买一本轻小说看看。
咒术高专在外的名头是一所宗教学校，知名度在东京不低，普通人也知道位置。
一辆车很快停下。
美美子看着笑容满面的司机，神色坦然的雷电影，不由得犹豫了一刹那。
她们讨厌“猴子”，因此以前靠夏油杰的咒灵移动，夏油杰消失后，她们也少与普通人接触。但很快，她就克服了这点膈应，弯腰进入车厢，靠在了雷电影身边。
身旁的紫发很长，发质顺滑如丝绸，从发辫中探出头的些许碎发扫过美美子的手臂，让她忍不住抬手扫下。
可随后，她又向雷电影的方向靠了靠。
雷电影没有拒绝。
天际传来数道雷声，沉闷如战鼓隆隆，纵使在车厢内也可以听清。
菜菜子在睡梦中皱了皱眉。
于是雷声夏然而止。
像是放了一半的磁带，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异常到连司机都忍不住嘟囔，偏头眺望天空。
美美子悄悄瞥向身旁，雷电影的神色依旧淡淡，与方才别无二致。
“谢谢。”美美子小声道。
“不必，我也有自己的目的。”
星野望说完，看向眼前的面板——
【执行任务7：及时找到菜菜子与美美子，回收禁忌知识（已完成）。】
【是否查看记忆。】
【是。】
第46章 鸣神永恒22又明白什么了
系统的电子音落下，眼前画面倏地转变。
这是某间客厅，苍白的白炽灯下，美美子和菜菜子坐在一起，正百无聊赖地摆弄咒具。
菜菜子一边按动手机，一边不满地低声咒骂了几句。
从对话的内容来看，她们这时候刚与羂索接触，对他占据了夏油杰身体的事情，既愤怒又无可奈何。
菜菜子和美美子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同意协助他的计划，以求结束后可以拿回夏油杰的身体。
在羂索发布命令之前，她们两个也没有闲着。
菜菜子想要尽可能地收集情报，于是在某次试探中，她们窥见了残页内容的一角，只不过羂索的反应也很快，几句话就调转了话题，收起了残页。
美美子与菜菜子身上提取出的记忆有限，但也算有用——起码，星野望终于知道了白帽子青年的真实姓名和基本信息。
地下情报组织“死屋之鼠”的头领，俄罗斯恐怖组织“天人五衰”的成员之一，“魔人”费奥多尔。
以及他的理想——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
由于咒灵的特殊性，费奥多尔似乎没有将咒术师当作任务目标。
他的异能力可以使接触过的人暴毙，可羂索谈起他的异能时，眼里透出些许兴味，语气也不是那么肯定，费奥多尔真实的异能力大约没有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但到底是什么，羂索没有明说，他大概也不是很清楚。
而费奥多尔同意协助羂索，也是因为羂索的计划可以顺带着消灭大批异能者。
存活千年，实力强劲的咒术师，确实算得上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但如果只是为了这点帮助，就毫不犹豫地交出残页，将希望全权寄托在羂索身上……
星野望觉得，假如真是这样，那费奥多尔多少有些傻白甜。
在“费奥多尔是个好心的傻白甜俄罗斯人”和“费奥多尔另有计划”之间，星野望选择相信后者。
那么，羂索知道吗？
还是说，他其实也是一枚棋子？
这些事暂时没有头绪，星野望从记忆中抽身，又看向禁忌知识的回收进度。
这次的进度条只前进了5%，加上上次从总监部高层那里回收的禁忌知识，总进度条堪堪到了40%。
换句话说，目前为止遇到的都是些小角色。
大头应该在羂索……不，费奥多尔身上。
星野望现在很好奇费奥多尔的精神状态。
不同人对禁忌知识的耐受性不同，若是他的耐受性高到直到现在都能保持清醒，那就麻烦了。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在汽车扶手上轻点，美美子见状，轻声询问：“怎么了？”
星野望摇了摇头。
他在想另一件事。
“猎犬”为什么不知道雷电影要来抓捕菜菜子和美美子？
星野望拿出手机，给江户川乱步发送了短信。
横滨的名侦探很快给出了答案。
与星野望的猜想差不多，不仅是总监部的高层，政府内部肯定也有人隶属于羂索或者费奥多尔一方。
所以羂索才能灵活及时地避开监控，“猎犬”的三人才会接到任务，抢先一步到达现场，进行抓捕。
如果真的让末广铁肠他们抓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等待她们的，大概只有立即执行的秘密死刑。
江户川乱步：[我和安吾之后会注意的，不过首先可以排除种田山头火的嫌疑。]
[这么肯定？]
[不然他的行为就自相矛盾了嘛。]
江户川乱步话锋一转：[她们之后怎么办？就算没有羂索这件事，她们本身也是被通缉的诅咒师。]
[我知道。]
[真的知道吗？你明明是因为联想到自己的经历才强硬地救下她们吧？她们和你们是不一样的，一厢情愿地将自己的情感投射在她们身上，这样做真的好吗？]
星野望：“……”
好犀利的问题。
但他没有想这么多，他甚至一直在强调自己没有刻意帮助，而是另有目的。
[你多想了。]
[我有以下六点要说。]
[请说。]
江户川乱步：[……]
星野望：“……”
还真是六个点啊！
好像被嘲讽了。虽然是不带恶意的那种。
星野望思考了一会怎么回答，发现难以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干脆已读不回。
片刻后，江户川乱步又发来一条消息：[总之，你心里明白就好。]
星野望再次沉默。
[对了，安吾因为你和“猎犬”起冲突，现在要写几千字的报告。他好像有点崩溃。]
[不好意思。]
[但是下次还敢，是吧？]
星野望没否认，转而问：[是谁让他写报告的？]
[这个“下次”来得太快了吧！我觉得安吾应该不打算让上司硬抗下你的一刀！那样他就要写更多报告了！交给上司的上司！]
星野望想，那算了吧，尊重安吾的个人意愿，他下次收敛点。
星野望退出与江户川乱步的通讯界面，通讯录上，中原中也的名字格外瞩目。
几天前，他在不知道羂索真实身份的时候，曾拜托中原中也去调查医院档案，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中原中也转告结果的时候，星野望不欲多说，草草回应，不过中原中也很敏锐，明白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什么，没有继续追问，只说有需要依旧可以找他。
星野望猜测，这可能也和森鸥外的授意有关——既然中也不擅长撒谎，那就打感情牌来套情报。
中也对港口mafia很忠诚，自然不会拒绝首领的任何要求。
星野望却没有反感。
他知道除此之外，中原中也同样看重曾经同行的那段时光。
这样就够了。
出租车还在向前行驶，雷电影按下车窗，潮湿的冷风灌进车厢内，玻璃降到一半的时候，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默默调高了车窗高度，只留下一线缝隙。
美美子偏了偏头，似乎想说什么，只是有所顾忌。
雷电影：“不必多虑，有话可以直说。”
美美子瞥了司机一眼，这才问道：“请问，您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雷电影的回答一如既往，“如果你只想问这些，那就没必要继续追问了。”
美美子沉默一瞬：“那您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
“我已经知道了。”
美美子默然无声。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向雷电影透露过什么信息，雷电影这样说，大约是想让她不要再问了。
所以，雷电影什么都不求，只是单纯地来救她们吗？
疑问一直在她心头萦绕，美美子本不愿在车上发问，但此行的目的地是高专，到时候恐怕更没有时间去和雷电影讨论。
她知道高专里有谁。
——五条悟。
夏油大人曾经的挚友。
夏油杰收养她们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分道扬镳，美美子与五条悟实际上只见过寥寥数面，绝大多数时候还是作为盘星教来挑衅。
她们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再踏入高专的一天，到时候气氛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我们之后会怎样？”
“总监部那边，会由我去说明。”
“撤销通……吗？”美美子的声音有些飘忽，“我们不在乎这些。”
“我明白，”雷电影说道，“就算没有你们，五条悟也不会让羂索继续肆意妄为，我会转告五条悟，到时候让你们一起去处理夏油杰的遗体。”
“至于你们今后的立足之处，我已经有了几个想法，等菜菜子醒了，我会交由你们来选择。”
美美子又轻声说了句谢谢。
司机听不懂她们的哑谜，只听懂了遗体这一条，心想原来是亲人去世了，难怪两个小姑娘的脸色那么差。
倒是稍微年长些的女性一直很镇定，虽然语气有些冷硬，但行动上很照顾她们，是个温柔的人啊。
出租车终于停下。
“到了。”司机道。
雷电影率先走出车门，在美美子出来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别担心。”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都不是冲动之人。”
“他们”指的自然是禅院真希等人。
像是为了印证雷电影的话，她们撞见了禅院真希和熊猫。
两人一脸见鬼的表情，禅院真希更是第一时间掏出咒具，薙刀一挑，刀尖指向美美子：“影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雷电影侧身避开刀锋，半挡在美美子身前：“真希，收起刀吧，她们现在不是敌人。”
禅院真希紧握刀柄的手僵了僵，她抬眼，望进雷电影的眼底，雷电影又唤了一次她的名字。
禅院真希最终收回力道，刀尖向下：“好吧，我明白了，既然影老师这么说，那大概没什么问题。”
“……啊，还有……”
“什么？”
禅院真希噎了一下：“不，没什么……就是狗卷安全回到高专了。在陪您出完任务后，他就回到了高专。”
她自以为暗示得很明显了，然而雷电影的脚步没有停顿，似乎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嗯，你们好好休息。”
“啊……哦……好的。”
等雷电影走远，熊猫才戳戳禅院真希的肩膀：“没能好好表达关心呢。”
“我知道啦，但这又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我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话说你好意思说我吗？！你更是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啊！”
*
高专，会客室。
雷电影将菜菜子放到沙发上，又给五条悟发了条短信，让他结束任务，买完喜久福之后来一趟。
不久后，五条悟回来了。
他长臂一挥，猛地推开门：“听说小影很想我！太受女孩子欢迎还真是苦恼呢哈哈哈——欸？”
他和美美子，已经醒来的菜菜子四目相对。
五条悟欢脱的语调微微收敛：“小影居然把她们带回来了，我有点意外。”
雷电影：“嗯。”
“‘嗯’算什么回答啊……算了，我明白了。”
五条悟无奈地笑了笑。
星野望：“……”
你又明白什么了？
第47章 鸣神永恒23问题同事
五条悟迈开长腿，几步走进来，随意地坐下。
他没有继续追问，甚至挥手打断了星野望即将说出口的话，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无需多言，我完全明白了”的意味。
星野望：“……”
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短短几秒内，五条悟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到底思考了什么，星野望不得而知，他推测大概和江户川乱步的脑补一样，以为这件事和雷电真有关。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容易误会。
他之前有意无意地播撒下了暗示的种子，菜菜子和美美子又恰好是相依为命的姐妹，和雷神双子在某些方面确有共同点。
解释无用，江户川乱步的反应就证明了这一点，既然这样，星野望干脆保持沉默，默认了五条悟的脑补。
许是雷电影的沉默将气氛推向了尴尬，五条悟翘起二郎腿，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了开启话题的责任：“没必要这么严肃吧，大家都是熟人了。”
此话一出，气氛更尴尬了。
就算是熟，也要看是哪方面的熟吧……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视一眼，共同把目光放在了雷电影身上。
雷电影接收到两人目光，终于开口：“她们和你一样，想要回夏油杰的遗体。”
五条悟挑了挑眉：“我明白了。在给硝子处理之前，我会给她们留出时间的。”
“那就好，”雷电影微微颔首，“你们呢？”
菜菜子没想到她还会征求她们的意见：“……我没意见，只要夏油大人的遗体不会再被那个混蛋玩弄就好。”
美美子：“我也是。”
“还有一件事，”雷电影说道，“我会让总监部解除通缉令，在那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没有想过。”
美美子不自在地避开雷电影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像个辜负了父母期待的小孩一样，心虚地避开雷电影的注视。
在被雷电影救下前的几天里，她们活得浑浑噩噩，靠着“拿回夏油大人遗体”的信念支撑躯体行动，至于自己的生活是否一团糟，未来怎么办等等问题，她们一概没考虑过。
因为，如果无法夺回夏油大人的话，她们的未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美美子下意识想这样反驳，可她刚张嘴，目光和雷电影接触的一瞬间，又立刻像被扎了眼的气球一样泄气了。
雷电影的眼底没有波澜，沉静如无风海面，美美子却丧失了说下去的勇气。
毕竟，如果影小姐认同她们的想法，就不会特意救下她们了。
她不想和影小姐吵架，更不想看见影小姐失望的眼神。
“我有两个想法，”雷电影没有指责什么，依旧平静道，“一，由五条悟安排你们今后的住所与工作，他是高专的老师，也是五条家家主，这点事情，应该是可以安排好的。”
五条悟比了个ok。
“不过，前提是你自愿的话，”雷电影的语气缓和下来，“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
“一句话的事情，”五条悟无所谓道，“而且，她们也是杰的养女……喔，这么一想，我们两个都是单亲爸爸嘛！”
他曾对雷电影提过，他收养了一个叫伏黑惠的男孩——顺带一提，孩子亲爸就是他杀的。
好在伏黑惠对他亲爹失望至极，知道五条悟杀了禅院甚尔后，心情平静，接受良好，顺从地和五条悟开启了一段“父慈子孝”的新生活。
五条悟曾以炫耀的语气给雷电影展示了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雷电影看着照片里表情隐忍的伏黑惠，发出了“他好像不怎么高兴”的疑问。
五条悟：“他是太高兴了，这孩子一高兴就这样。”
雷电影勉强信了。
此刻，五条悟找到了他和夏油杰之间的又一个共同点，开心地像个一米九的孩子，菜菜子和美美子似乎没想到这人是这种性格，可疑地沉默了。
雷电影已经习惯了，清清嗓子继续说道：“第二个选择，则是横滨的港口mafia。”
“我认识mafia的干部，他们的首领也一直想要招揽咒术师，你们愿意加入的话，想必也不会受到亏待。如果想要远离咒术界，港口mafia是个不错的选择。”
菜菜子和美美子听说过港口mafia的名号。
这是个有些特立独行的组织，在其他mafia为了利益不惜贩/毒，放火烧山无恶不作的时候，他们同样冲在第一线……去打击贩/毒组织，不仅窜得比市警快，打得比市警狠，路上还能顺便扶老奶奶过马路，帮迷路的小孩找妈妈。
综合考虑，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等事情结束后，我们会考虑的。”
菜菜子和美美子深深低头，感谢雷电影的好意：“如果您有需要，我们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
雷电影只是摇了摇头。
她站起身：“我现在去一趟总监部。”
雷电影本以为这次五条悟还会一起去，然而青年纹丝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勾唇冲她挥手：“一路顺风~”
“嗯，我很快回来。”
说完，雷电影迈步离开。
五条悟抬手，示意剩下的两人稍安勿躁：“我有点事想问你们。”
“什么？”
“在来的路上，小影有跟你们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菜菜子是在会客室醒来的，不清楚这些，美美子挑挑拣拣，把自己认为重要的说了出来。
五条悟“嗯”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
——我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出现。
——我不是在帮助你们。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救人以自救吗……如果雷电影是他的学生，那五条悟一定会给她颁发“问题学生奖”，可惜她不是学生，所以五条悟准备给她颁发“问题同事奖”。
雷电真可真是给他们出了个难题。
影嘴上说着都已经过去了，但谁都能看出来，她依旧深陷过去的泥沼，无法自拔。
这样下去可不行。
五条悟转变了想法。
他本来和几个学生一样，觉得雷电真不出现是个问题，可反过来想，这未必不是个好机会。
一个让影斩断过去，正视现在的机会。
她能为毫无关系的菜菜子、美美子考虑这么多，也该学会为自己考虑了。
五条悟一手握拳，敲击掌心：“有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疑惑。
五条悟冲她们招招手，等到她们两个凑近，他低声说道……
*
离开高专后，系统忽然道：【宿主，您为她们做的太多了。】
星野望没有应答。
系统：【说得冷酷一点，您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回收禁忌知识后，她们的结局与您无关，您和她们的命运不会再有任何交织——无论她们能否活下来。】
星野望想了想，没能成功反驳系统的话。
诚如系统所言，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对任务其实并无益处。
美美子与菜菜子既不像五条悟那般武力超群，也不像江户川乱步那样智慧过人，甚至不能像坂口安吾一样给他提供情报。
换作是最初的他，哪怕有着扮演角色的要求，肯定也会做出系统口中的“冷酷”决定——任务完成后就立刻走人，绝不多待一秒钟，更别提为她们考虑未来。
毕竟，只要确保两人不在雷电影面前被杀死，便算不上严重的ooc。
……所以，他为什么要额外做这些？
星野望有些恍惚。
他试图回想，理清曾经的想法，然而短短数十天过去，医院内长达十几年的生活已经变得模糊，如蒙上水雾的浴室玻璃，即使用手掌擦拭，也会留下朦胧的水痕。
顺着时间的藤蔓回溯，最清晰的记忆居然是中原中也给披着温迪马甲的他买冰激凌。
“死亡是必然的归宿，但她们还有心愿未了。”星野望在内心轻声解释道。
【您说得也对，】系统迟疑一瞬，还是说道，【但我没有问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您其实……呃，没必要对我解释。】
星野望：“……哦。”
还有一句话，系统没有说。
——宿主根本没有解释关键的地方，比如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心愿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应该算是好事吧，系统想了想，决定把这条记下来，找个时间汇报给风神。
也不知道巴巴托斯大人有没有喝完酒，希望摩拉克斯大人对喝醉的巴巴托斯大人包容一点，不要因为巴巴托斯大人发酒疯而大打出手。
系统做出决定，便不再出声，静静地观看宿主接下来的行动。
星野望很快来到了咒术总监部。
这里已经焕然一新，原本破败的建筑在几天内推平重建，庭院内被劈焦的参天古树也被人挪走，换了新树，只是不如从前那颗高大粗壮。
可惜再怎么粉饰，总监部的人也没办法把断成两半的山挪走，“两座山”屹立在后方，衬得总监部的新装修格外惹人发笑。
雷电影站在庭院内，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了这里的景致。
除了中间的古树外，院内还种了不少樱树。
如今已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见不到落英缤纷的美景，雷电影垂眸敛目，一转身，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那个轻蔑地叫她“乡下野丫头”的高层。
高层拄着拐杖，身形佝偻，见她转过身，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雷电影：“我记得你。”
高层的身体晃了晃。
“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还是你，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高层倒抽一口冷气，两眼差点翻过去，他颤颤巍巍地侧过身：“请您挪步，这里尘土未清，恐污了您的衣衫。”
雷电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还好吗？”
她怎么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之前的气已经出了，给过教训后，雷电影不打算再追究他曾经冒犯的言语，此刻高层哆哆嗦嗦，看上去只是个腿脚不好的普通老爷子，在他彻底摔倒前，雷电影准备扶他一把。
然而她刚踏出一步，高层身体一歪，跌坐在地。
雷电影：“……”
碰瓷啊。
她可没有那么多钱付医药费。
第48章 鸣神永恒24您愿意和我殉情吗
咒术总监部烂到根里了——这是咒术界不争的事实。
除了身处权力中心，自鸣得意的高层，以及高层的继承者们，几乎没有咒术师觉得“进入总监部任职”是个好差事。
作为咒术界明面上最公正严明，最应该受人尊崇的组织，能把自己的名声祸害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说他们真是群天才。
老头子们年纪大了，做事难免糊涂，确实也该退休，回家颐养天年了。
好在，这个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星野望端起茶杯，浅碧色的茶水中央，竖起了小巧的茶叶梗。
这在日本的传统中意味着“好运”。
等他成功回收[狱门疆]，坂口安吾就会提取上面的记忆，各地的异能特务科也将联合起来，以此作为“总监部通敌”的重要证据，要求政府将现在的高层革职，并拿到原本由总监部掌管的大部分咒具，分发给下属异能者。
到那时，祓除咒灵的力量壮大，总监部也会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迎来大清洗。
这是种田山头火和星野望的交易。
和善的光头长官当时只以为，雷电影是为了换取调动监控的权限，才答应了他的要求，却不知道他面前的另一个灵魂也有着自己的小小私心。
……这样一来，即使不能一蹴而就，也能减少五条悟理想道路上的阻碍；同时，也不至于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让五条悟背上“残忍”“冷血”一类的骂名——虽然六眼神子大概率不在乎这些名声。
这样的好运，想必总监部的家伙们一定承受得住，并且喜出望外吧。
星野望默不作声地将茶水放下。
“嗵”的一声，昂贵的青花瓷碰到木质长桌，在寂静的会议室内回荡，久久不绝。
高层们沉默不言。
长桌两侧坐满了上次会议的熟面孔，此刻他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哪次呼吸声重了，会让自己被雷电影注意到。
也不怪他们如此小心。
裂成两半的山还静立在后方，无声地发出警告，如一把利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上次雷电影劈山的时候，雷霆的余威也波及到了四周的总监部高层。
暴虐的紫电如海浪般急速涌来，猛地拍打在众人身上，将身子骨本就不强健的他们纷纷打去了医院。若不是有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他们中的大部分此时都应该躺在病床上，而不是坐在会议室里开会。
没错，开会。
时隔数天，这个女人又来了！
她又要开会！！
她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咒术总监差点把牙咬碎。
他仔细回想，确定最近没有招惹到她，但雷电影已经来了，他就算再想不明白，再不满，也要小心赔笑。
——并且让出属于自己的主座，恭敬地请雷电影坐下。
再看看其他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他头上的冷汗，咒术总监毫不怀疑，就算现在雷电影一刀把他砍成两半，这群家伙也不会动一下。
咒术总监僵硬道：“请问，是茶水不合您意吗？”
“并非如此。”星野望摩挲着杯壁。
他刚刚走神，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并不是茶有问题。
他不清楚雷神的标准，但在星野望看来，茶很好。
雷电影回答完，咒术总监更僵硬了。
方才“嗵”的一声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他们脆弱的心脏上，雷电影从进来时就神色淡淡，当时更是面无表情，冷若霜寒，似乎心情极差。
不是茶有问题，那就是在场的人有问题。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私下里惹她了？！能不能自己站出来，不要让他在这顶着压力啊！
咒术总监感觉胃疼。
他仔细地观察着雷电影的神色，注意到她的目光在某人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咒术总监顺着看去，发现是那个被雷电影提溜着进来的老家伙。
他略一思索，便唤起了回忆。
他记得，这家伙曾不知天高地厚地对雷电影冷眼相对，言语之粗鄙，简直令人发指。
咒术总监的术式类似空间传送，他一抬手，旋涡状的黑洞便出现在那人脚下，瞬间吞噬了高层的身影，将他扔到了别处。
“影小姐，我已经处理好了。”
再次回神的雷电影：“？”
你处理了什么玩意？
她反应了几秒，缓慢地眨眨眼，确定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算了，少他一个也无所谓。
雷电影收回视线。
看着她布满霜雪的脸色终于回温，咒术总监在心里松了口气。
雷电影：“此次会议，是为了与诸位商量一件事。”
无人应答，所有人的眼角都抽了抽。
她上次也说有事商量，结果他们稍一反对，雷电影就立刻提供了“劈桌劈房劈山”一条龙服务，就差没把他们一块砍了。
她嘴里的“商量”，已经被总监部自动转化成了无法违抗的旨意。
“解除菜菜子和美美子的通缉令。”
“这不符合……”
“嗯？”
“……只是缺个理由。”
“理由？”她轻声重复了一遍。
恰在此时，手机屏幕闪过一条消息。
家入硝子：[嗨~]
雷电影有些意外。
她不会受伤，就算受伤了也能自己换零件，因此与这位校医的关系平平，甚至都没见过几面，更别说互发消息，彼此问候。
雷电影：[什么事？]
家入硝子：[我听悟说，你去总监部了对吧？不知道现在说这个来不来得及，总之，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再打伤他们了，一个个治疗真的很累很麻烦，这是额外的工作量，占用了我喝酒的时间欸。]
雷电影顿了顿。
她本来就不打算动手，更何况今天总监部表现不错，但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她会一言不合就动手？
雷电影醉心武艺，却不是鲁莽好战之人。
她觉得自己很无辜，于是她回了六个点：[……]
家入硝子：[直接打死也不行哦。]
家入硝子：[虽然那样我就不用加班了（微笑.jpg）]
雷电影：“……”
她瞥向一旁的咒术总监，咒术总监发出了一声低哑凄厉的抽气声，急声说道：“不需要理由！我们立刻解除！”
雷电影觉得自己的形象出现了些许偏差。
她承认自己有些固执，不懂变通，可能还有些自己没注意到的小缺点，但她绝不是阴晴不定，滥杀无辜之人——虽然这群家伙算不上无辜。
她忽然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嗯”了一声后就离开了总监部。
路上，雷电影给五条悟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一切顺利。五条悟的回复依然不正经，雷电影挑挑拣拣，总算找出了几条有用信息。
——夜蛾校长和真希等人已经得知了菜菜子，美美子的事情，在一次短暂的非正式会议后，他们决定暂时接纳两人，让她们住在高专，作为学生行动。
虽然因为夏油杰的理想，高专与盘星教曾展开过残酷的战斗，但一切仇怨都已随着夏油杰的逝去而消散了大半，此时相处起来，倒还算心平气和。
回高专的路上，雷电影顺手消灭了几只蝇头，收获了路人不明所以但真诚的夸赞。
雷电影的眉头微微舒展。
回到高专的时候，夕阳西下，天边的火烧云连成绚丽的云霞。雷电影迎面碰上了家入硝子。
“哟。”眼下青黑的校医挥挥手。
“晚上好，”雷电影顿了顿，又道，“我没有动手。”
“啊，是吗？”家入硝子笑了两声，两指夹住烟，发现雷电影避退的动作后，又默默收了起来，“真是辛苦了，那群麻烦的家伙可不好应付。”
“还好。”
家入硝子再次笑了笑：“也是，我想他们也不敢对你做什么——起码目前是这样。”
“如果受伤的话，记得来找我，别硬撑，反转术式很快的。”
她说完，迈步向前走。
“请等一下。”
“嗯？”
“……不，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你不像多话之人，我来高专已经数日，可你之前并未对我说过这些。”
家入硝子停下脚步，隔着几米远，她半侧身，望向雷电影。
暖橘色的辉光落在雷电影的发上，紫色浓郁如墨，边缘的光晕模糊了女子的轮廓，也模糊了人与万物的界限，让她看上去如烟雾般摇曳不定，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原因吗……”家入硝子耸了耸肩，“可能是因为，我也被感染了吧？”
“感染？”
家入硝子没有继续解释。现在是下班时间，难得清闲，她要去享受生活了。
她背对着雷电影挥了挥手，当做告别，徒留雷电影一人疑惑。
不过很快，雷电影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欢迎会？”雷电影不解道，“现在这个时间？”
她不赞同地望向五条悟。
其他不知真相的人就算了，五条悟可是和她一样知道咒灵重生的秘密，这种情况下，不抓紧时间休息训练，反而要为她举办欢迎会？
“对对，欢迎会，”五条悟肯定道，“这可是高专传统。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大家入学或任职的时候，都要聚在一起庆贺。”
雷电影看向其他人。
禅院真希，狗卷棘，熊猫，菜菜子，美美子全部配合地点了点头。
雷电影：“你们两个不是刚来高专吗？”
美美子一僵，菜菜子咳了一声：“之前有听夏油大人提起过。影小姐，五条悟说的是真的。”
雷电影将信将疑。
“五条老师从不说谎！”五条悟自卖自夸，“不过小影不信任我这件事还真叫人伤心啊……我感觉我的心要碎了……”
“好了好了，”雷电影叹气，“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好好休息，大闹一场吧？”五条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
她真是拗不过这群人。尤其是跳脱且极度自我的五条悟。
欢迎会的时间最终被定在了后天晚上八点，全场消费都由五条悟买单。
时间一晃而过。
当天晚上，七点。
雷电影准备动身。
五条悟怕她迷路，特地让狗卷棘从现场出来给她带路。雷电影接纳了这份她不需要的关心，和沉默的狗卷棘走在街上。
然而，就在此时——
“美丽的小姐。”
轻柔如羽毛，仿佛融化的蜜糖般甜腻轻佻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雷电影转身，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太宰治。
他还是那副优雅得体的打扮，波洛领结一丝不苟，点缀的蓝宝石干净通透，沙色风衣的下摆在微风中摇曳。他暴露在外的手腕和脖颈处依旧缠绕着数层绷带，白净如云，没有半点血迹，但仍旧给他增添了几分阴郁乖僻。
而这位浑身上下透露着“我不正常”的青年正在勾唇浅笑，鸢色眼睛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温柔。
他弯腰抬手，牵起雷电影的指尖，配着看狗都深情的眼神，款款说道：“您的身姿如此动人，仅仅是伫立于此，便如盛樱般高贵清丽，让我仿佛见到了苍穹上的神女。我的心已被丘比特的金箭射中，无法自拔地陷入了您如藤花般的美眸中！”
雷电影：“……”
许是她的沉默被看做了默许，太宰治得寸进尺道：“请问，您愿意和我殉情吗？”
雷电影：“？？？”
第49章 鸣神永恒25感觉很糟糕
星野望没想到太宰治私底下对女性这么“热情”。
殉情……虽然他无所谓，以前的话说不定还会跟着太宰治去水里躺一躺，但以普遍理性而论，这话应该相当失礼吧……
雷神该做出什么反应？提瓦特可没有人敢对雷神提出如此冒犯的请求。
星野望拿不准对策，一时陷入了沉默。
于是，面对太宰治的深情告白，雷电影一言不发，狗卷棘大受震撼。
他立刻揪住立起的衣领，准备用咒言呵止住男人奇怪的举动。
在“闭嘴”脱口而出前，狗卷棘想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真的该阻止吗？
仔细一看，影老师虽然一声不吭，神情冷淡，肢体僵硬，但她居然没有揍飞这个男人！
那可是一言不合就劈开后山的影老师！
……这意味着什么？
难、难道说影老师她其实……
狗卷棘可疑地沉默了。
他深信，学生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老师处理。狗卷棘掏出手机，用平生最快的手速，给靠谱的成年人发送了短信。
另一边，五条悟点开消息：“欸？小影被男人搭讪了？”
附图是狗卷棘的抓拍——身缠绷带，面容俊秀的青年执起雷电影的手，深情款款地表白。
照片的背景里仿佛升起了玫瑰色的泡泡，气氛甜蜜浪漫，恐怕就算蝇头从旁边飞过，也得被绑个蝴蝶结才能放走。
“这样啊……唉，算算时间，小影也确实到了这个年纪了，”五条悟幽幽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虽然很不舍，但只要小影能幸福，爸爸我也会试着去接受这个野小子——嗷——”
“真希，怎么能打老师！”五条悟抱头抗议。
禅院真希收起拳头：“不要擅自给自己加奇怪的人设啊！小心影老师知道了揍你！”
“小影才不会呢，真希真是完全不了解她。”五条悟哼哼唧唧。
“哈？明明我们都是同一天认识的，是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
“五条老师看人很准的！只需要用六眼看一次就能知道一切！”
“六眼根本没有这个功能吧！看一眼就知道什么的，不要抢江户川乱步的设定啊！”
美美子小声道：“请不要吵架。”
熊猫厚实的爪子按在少女单薄的肩膀上，让她放下心，不必理会小学生拌嘴。
“啊，这里有新的消息，”菜菜子的指尖搭在屏幕上，她眯眼一瞧，忽然脸色骤变，“殉情？！”
五条悟瞬间抢回手机，美美子和熊猫也凑过来。
狗卷棘：[这个陌生的男人冲过来对影老师告白。]
[花言巧语之后，他居然邀请影老师殉情。]
[影老师没有拒绝！！！]
消息最后的三个感叹号刺眼夺目，昭示着狗卷棘凌乱的内心，五条悟盯着屏幕上的“没有拒绝”四字，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他猛地站起身：“plan B！”
菜菜子，美美子，熊猫：“是！”
禅院真希忍不住吐槽道：“plan B又是什么东西啊根本没有这种计划吧？！还有为什么你们都是一副很明白的样子啊！”
家入硝子笑了几声，眼底的青黑似乎比前两日更重：“哈哈，真有活力啊~”
“硝子姐也不要看热闹不嫌事大啦……”
禅院真希抽了抽眼角，不等她继续追问，五条悟已经带着其余三人离开了包间。
瞬移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过一次呼吸的时间，五条悟等人就已经到达了现场。
但因为来得太快太急，他们也忽略了新消息。
狗卷棘：[影老师已经解决了。]
狗卷棘：[我是说那个男人。]
被信息差坑害了的五条悟一落地，向着雷电影的方向一指。
菜菜子与美美子霎时扑过去，牢牢挽住她的胳膊，一左一右地护在雷电影两边，让她动弹不得；熊猫从身后按住雷电影的肩膀，哭得很假，口中还念念有词，大抵在说什么“妈妈再爱我一次”“不要抛弃孩子们，特别是我”。
最后，五条悟发出灵魂抗议。
“爸爸我绝对不同意！！！”
紫光一闪而逝，迅猛如雷。
“砰”的一声，伴随着砖石龟裂的声音，五条悟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墙上。
外套充当了衣架，太刀[梦想一心]作为晾衣杆，穿过五条悟外套与衬衫的缝隙，将他挂在了深灰色的墙壁上。
五条悟：“！！！”
“小影怎么能为了那个野男人对我动手，”五条悟痛心疾首，“他躲哪去了？！”
雷电影抬手，遥遥一指。
五条悟转头。
在他隔壁，流光溢彩的薙刀深深刺入砖石，刀柄穿过沙色风衣，将一名青年悬挂在高处。
“野男人”太宰治鬈发凌乱，笑着挥挥手：“嗨～”
五条悟的墨镜滑落半截，苍蓝的眼睛里透出明晃晃的嫌弃：“变态不要跟我讲话。”
太宰治：“……”
他深吸一口气，状似无奈地笑了笑：“太失礼了，我可是真情流露，如果影小姐同意的话，那我们可谓是纯爱。”
“小影不可能同意。”
“那你急忙跑过来做什么？”
“我的速度就是这么快，这已经是最慢的速度了，像你这种弱者无法理解也正常。”
“哈哈，就当是这样吧。”
“哈哈，本来就是这样。”
太宰治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又齐齐别过头，彼此间的嫌弃几乎能凝成实体。
雷电影：“……”
“够了，”她打断两人，“我不会跟他殉情。你们听谁说的？”
狗卷棘悄悄换掉了短信页面。
五条悟没说话，目光在雷电影身后一晃而过，雷电影心下明了：“狗卷。”
狗卷棘立正站好，语气很虚：“鲑鱼。”
“你……算了，”雷电影无奈扶额，“我认识这个人……不，应该说我熟识的人认识他。我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性格，才没有立刻回应。”
太宰治忽然道：“没想到温迪还会特意提起我，我还以为他只在乎中也呢。”
雷电影顿了顿。
直觉告诉她，太宰治这番好似闲聊的话，大概率是在试探。
毕竟他们本应该互不认识，不可能一见面就认出对方。
说起来，方才太宰治故意搭讪，邀请殉情，不会也是在试探吧？比如脾性，力量，应对突发状况的逻辑思维什么的。
倘若她顺着回答，就会坐实他们之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来共享情报，温迪已经消失，太宰治很可能会借此打探“后来者”——即有可能到来的其他魔神。
必须想个回答，堵住太宰治的话。
“人心易变，温迪的真实想法已不得而知，只是我觉得，至少在最后那一刻，你与中原中也没有区别——在他眼中，你们是一样的。”
太宰治的笑容不变。
可他的眼睫却轻微又快速地颤动了一下。
雷电影的语气很轻，似乎带着淡淡的感叹：“虽然早就对他的性子有所了解，但他真的做出这个决定，也确实让我惊讶。所以我很好奇，在场的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值得他豁出性命去搭救，没想到在坂口安吾之后，下一个见面的人会是你。”
太宰治抬眼：“现在你见到了，感觉如何？”
“……老实说，感觉很糟糕。”
五条悟噗嗤一声笑了。
雷电影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其实你也没好到哪去”；五条悟露出个了然的笑，意思是“不用暗示我，我知道小影心系高专”。
太宰治无奈地耸耸肩，可惜这个高难度动作做了一半就硬生生卡住了：“我好伤心~”
话虽如此，他脸上却没有半点伤心的表现，想来已经收到过不少类似的评价了。
“不过，我的感觉不作数，”雷电影补充道，“温迪觉得值得，那就值得。”
“这个回答很唯心啊。”
星野望沉默。
再深入的谈话，他编不出来了。
披着温迪马甲时，他曾隐约察觉到，太宰治和他一样在寻找着什么。
太宰治总是吵嚷着“自杀”“殉情”，并积极付诸实践，或许就是为了能在生与死的边界窥探到答案。
与太宰治相比，星野望的手段过于温和消极了——他只是在回收禁忌知识的过程中，被动地接收外界的影响，因而进度缓慢。
空气凝滞。
在场见过温迪的人其实不少，熊猫和狗卷棘就与温迪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那次来去匆匆，温迪没有留下姓名，他们也就没有把少年和温迪对上号，因此默不作声。
五条悟若有所思。
太宰治垂眸敛目。
从雷电影的话来看，她特意调查过他们。
温迪没有与她谈起过这些事，可就算关系一般，只要他们是为共同目标奋斗的“同事”，彼此间也该共享情报。
第一种可能，温迪不认为这是重要情报，因此略过不谈。
第二种可能……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或许，这群人根本就是一盘散沙。
即使有着共同的目标，他们依旧各自为政，联系松散，关系不咸不淡，彼此间唯一的共识就是“这个没了换下一个，总之要有人处理掉‘那个东西’”，除此之外，他们对彼此的“私事”漠不关心，更别提一起行动了。
因为他们很强，强大的人周围会自发形成一个以他/她为中心的小圈子，阻隔开外界的干扰。
也就是所谓的王不见王。
……不妙呢。
如果是最初的他，肯定不希望这个神秘危险的团体是一块凝聚力极强的铁板，最好多露出点缝隙，让他能一探究竟，掌握全局。
可现在，太宰治改变了想法。
他反倒希望他们能再团结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组织无纪律，就连谁出来收拾残局，都有可能是抽签决定的。
毕竟，费奥多尔手上的牌有点多。
第50章 鸣神永恒26影小姐让我来的
与温迪分别后不久，太宰治顺藤摸瓜，前往了意大利。
虽说“老鼠”遍布世界，在别处瞧见他们鬼祟的身影也正常，但太宰治确实没想到，费奥多尔会选择在意大利滞留一段时间——当然，他没有和费奥多尔碰面。
这件事发生在数月前，那时候涩泽龙彦甚至还未到横滨，所以当太宰治抵达意大利的时候，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意大利有什么？
抛去异国别样的风光、美食、风俗等等令游客向往但实际毫无用处的特征后，太宰治注意到了一个人。
弗朗索瓦·普勒拉蒂，生活于十五世纪的意大利牧师、炼金术师。
而他最出名的传闻，则和一本名为“螺湮城教本”的书有关。
据说，弗朗索瓦手上的教本并非原典，而是他从中国夏朝的汉语中翻译过来的意大利语译本，至于在夏朝之前是否还存在更早的原典，众说纷纭，目前尚未有定论。
可以确定的是，螺湮城教本是由人皮装订而成的魔导书，上面不仅记载了人类诞生前的远古知识，还能够召唤并使役沉眠于深海中的怪物。
太宰治联想到了各种神话传说中的海怪，例如塞壬，利维坦等等，但传闻中的“海怪”究竟指什么，螺湮城教本又能召唤哪些，太宰治不得而知。
或许只是在口口相传中变得骇人，实际不值一提的生物；或许是超越人类想象，轻易就能搅得世界天翻地覆的存在。
究竟是哪一种可能，太宰治不敢赌。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除开螺湮城教本，费奥多尔本人的异能力未知，“死屋之鼠”还在正常运转，“天人五衰”仍在世间逍遥，政府内部也存在他们的势力。
灾祸即将降临，他需要找到能够力挽狂澜之人。
也就是，雷电影。
太宰治抬眼，望向面前如云霞般瑰丽的女子。
他从江户川乱步那里得到了情报，又拜托坂口安吾得到了雷电影的行踪，这才创造出了一场心照不宣的“偶遇”。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雷电影和温迪的性格截然相反。
她并不像温迪那般擅长花言巧语，反而略有些木讷，但相对的，雷电影比温迪“暴躁”了不止一星半点——起码温迪绝不会将他们挂在墙上。
她是个无可置疑的行动派。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雷电影不像温迪那般独来独往。
面容秀气的少年时常微笑，眼神灵动，举止亲昵，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然而，少年温和随性的外衣下，掩藏的却是他冷淡疏离的本质。
太宰治从不以外在判断人的内心。
不看他/她说什么，只看他/她做什么。
他与费奥多尔缠斗许久，在无数次交锋中确认了这条真理。
“魔人”无疑是个难缠的敌人，许多人认为他运筹帷幄，多智近妖，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太宰治却觉得，费奥多尔实际上不懂人心。
或者说，正是因为太懂人类的欲望，太会利用人类的欲望，时刻理智，步步为营，才不懂人心吧……
总之，凭借着这些经验，在与温迪接触的时候，太宰治注意到了少年言行不一的地方。
最多的相处时间和接触次数，时常妥协偏袒的态度，无比珍视的手机……无一不表示中原中也对温迪有着特殊之处，可即使是中原中也，温迪也不会在非必要时刻与他产生过多的接触，绝大多数时候，少年都是孤身一人行动。
——这也是他没料到温迪会舍身救人的原因之一。
而雷电影不同。
太宰治瞥向高大的熊猫，在咒骸浓密柔软的皮毛中，发现了几片彩带的碎片。缤纷的亮片突破黑夜的限制，在路灯灰白的灯光下闪烁出温暖的彩光。
他们在布置庆祝的现场，而宴会的主角显然是雷电影。
她不仅会与人合作，甚至经常参与一些“非必要活动”，与高专众人联络感情。也就是说，雷电影比起温迪更亲近人类，或者说感情更充沛吗？
这是个好消息。
号称“当代最强咒术师”的五条悟战力相当可观，就算王不见王的情况属实，己方也能增加对弈的筹码。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雷电影略过了有关是否“唯心”的话题，“你出现在我面前，恐怕不是巧合吧。”
太宰治笑眯眯道：“当然，这是命运的指引，也就是命中注定。真是浪漫呢。”
五条悟眼里的嫌弃具现化了。
雷电影：“命中注定你要被挂在墙上？”
五条悟又笑出了声，好像他现在没有被一起挂在墙上，而是好端端地站在地上一样。
太宰治鼓了鼓脸颊，这个孩子气的举动放在他身上，奇异地没有产生任何违和感：“神明大人可没跟我说有这种命运。”
系统：【可能是因为真神就站在你面前吧。】
雷电影没管系统的吐槽：“无论是蓄意还是巧合，此刻你恐怕有许多话要对我说吧。”
“没错哦。”
雷电影与太宰治对视一眼，在无言中达成共识，准备私下里谈谈。
“等等，”五条悟忽然插话，可怜巴巴地看着雷电影，“欢迎会怎么办？”
今天他不知是怎么想的，没有戴平时的眼罩，而是换了一副墨镜。此时墨镜滑落到鼻梁中间，恰好露出那双流光溢彩的苍天之瞳，如天空般辽阔澄澈，浩瀚无边，成功堵住了雷电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太宰治挑挑眉，雷电影看了半响，无奈地叹息：“我知道了。”
她看向太宰治：“很急吗？”
“急，还是不急呢……”太宰治回答得很含糊，最后表示，“如果只是场欢迎会的话，大概是没问题的吧。”
雷电影点点头，示意剩下几人跟她走，狗卷棘转身转到一半，对五条悟鞠了一躬。
对不起，五条老师！
雷电影：“一会见。”
五条悟：“欸？欸欸欸？不对吧？小影不把我放下来吗？？”
“我还记得你说了什么。”
——爸爸我绝对不同意！
五条悟：“……”
这回轮到太宰治笑出声了。
笑着笑着，他咳了几声，随后硬生生压住了咳嗽。
雷电影和狗卷棘等人已经走远了，太宰治前后晃了下身体，双脚蹬墙，借力一扭，双臂从风衣的桎梏中挣开，像条灵活的泥鳅，抛弃外衣，落到了地面。
五条悟的对策就更简单了。
他直接瞬移。
五条悟整了整衣领，顺带拿回了钉在墙上的薙刀和太刀。至于太宰治的风衣？当然是径直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太宰治一个箭步，避免了风衣沾灰的命运：“区别对待太严重了吧？”
“这不是接住了吗？我可没有帮男人收拾衣服的兴趣。”
“哈哈，那如果没接住呢？”
“再买一件。”
“限量款。”
“那你自己洗洗。”
“五条先生，”太宰治弯起唇角，“你对我的敌意未免太大了，我们可不是敌人啊。”
“我也不觉得你是我的敌人，恰恰相反，不久后我们就会合作，”五条悟悠悠道，“或许明天，或许今晚。”
“既然如此——”
“即使如此，你对小影的态度依然很糟糕。你只是在利用她吧？包括那个叫温迪的。”
太宰治嘴角的弧度降低了一些。
“他死的时候，你应该会有所触动，但这改变不了你的整体对策。而现在，你又将这个策略放到了小影身上，”五条悟像是没看出太宰治的神态变化，继续说道，“小影或许无所谓吧，不过我不高兴。”
“理由？”
“没有。”
他讨厌那些大道理，哪怕太宰治说得天花乱坠，对他来说也是白费功夫。
雷电影的感情很细腻，换句话说，就是很容易受到情感上的伤害。
去见天元之前，五条悟曾问雷电影，温迪是不是她的朋友。那时的雷电影否认了，并称自己的性格与温迪合不来。
这应该不是假话，他们关系确实一般。
可当少年死去的时候，雷电影却还是感到了悲伤，不然她不会刻意去调查这几个人。
所谓“很好奇什么人值得他舍命搭救”不过是个借口，而且并不高明。和雷电影接触过一段时间后，五条悟不认为她会对这种事产生浓烈的好奇。
她根本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
是温迪的行为让她联想了什么吗？
五条悟想，比如曾经逝去的朋友，曾经逝去的姐姐，特别是……拼尽全力，却仍没有救下他们的自己。
雷电影没有逃脱过去的泥沼。
而五条悟担忧的，则是她会将这种愧疚，自责，补偿等感情一并投射在太宰治身上。
这担心并非空穴来风，雷电影将美美子，菜菜子带回高专的那天，远在横滨特务科的江户川乱步给他发了条短信，提醒他——
[她们都是姐妹哦。]
话外之意，不言自明。
太宰治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是被温迪，也就是雷电影极为熟悉的同伴救下的人。
她会特地去调查他们，就已经是个不妙的预兆。
五条悟重新戴好眼镜，手机忽然接到了一条消息。
雷电影：[回来的时候，带上太宰治。]
五条悟：“……”
他看向太宰治，青年笑得人畜无害：“嗯？”
五条悟揪住太宰治的衣袖，直接瞬移回了包间外。
进去之前，他们先见到了另一个人。
家入硝子。
高专的校医靠在门边，嘴里叼着细长的香烟，橙红色的火星随着呼吸明灭，烟雾缭绕，模糊了她的大半面容。
五条悟：“哟，硝子。”
家入硝子含糊地应了一声，把烟从嘴边拿开：“影小姐不喜欢烟味。”
她瞥向一旁的太宰治，青年也彬彬有礼地点头回应，家入硝子直起身子，走到太宰治身边，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太宰治的身躯骤然紧绷，随后慢慢放松：“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用反转术式治疗，”家入硝子的回应很简短，“影小姐让我来的。”
五条悟：“……”
他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了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现下可以确定的是，雷电影通过温迪得知了他的存在，除此之外，想必她还从少年那里知道了许多其他的事情。
他们的情报是共通的。
因此，如果有人自作聪明，想利用所谓的“信息差”做手脚，只会阴沟里翻船。
当然，坂口安吾也没有不自量力到这种地步。
雷电影选择他负责这件事，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曾和温迪同行，比其他人多知道一点内幕吗？
恰在此时，雷电影开口说道：“我相信坂口君可以做好这件事。”
那双浅紫色的眼眸注视着他，不躲闪不退让，雷电影气定神闲，好像笃定他会接受，并且会做好这件事。
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坂口安吾的心思百转千回，终于理顺了缘由。
并不是因为“熟悉”，而是因为“划算”。
雷电影和温迪都知道他在奉命调查，哪怕坂口安吾不能确定这个委托和他想查明的东西有没有关系，他也必然会尽心尽力，不出一点错漏，甚至要做得比预期更好。
更何况……温迪曾救过他的性命。
坂口安吾想叹气。
他的心理真是完全被把控了。
“多谢抬爱，我会尽力。长官，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吧。”坂口安吾点点头。
星野望面上不显，但在心里松了口气。
见到种田山头火的时候，星野望便毫不犹豫地指定了人选，有温迪这层关系在，找坂口安吾是最合适的。
更何况，整个异能特务科，他只认识坂口安吾。
雷电影：“有劳。”
种田山头火：“那就辛苦你了，安吾君。”
种田长官的脸上绽开笑容，欣慰的眼神好像在说“不愧是你，不愧是我们异能特务科的劳模，我果然没看错你”。
坂口安吾则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种田长官寸草不生的头顶。
“咳咳……”大约是坂口安吾的目光过于幽怨，种田长官不自在地摸了摸脑袋，“既然如此，就由我来介绍一下任务吧。”
他在坂口安吾到来之前，就已经听雷电影讲了一遍，对方的叙述挑不出错，几句话就讲清了前因后果和需求——自然，也没有透露半分政府真正关心的情报。
和安吾之前说的一样，他们对此慎之又慎，绝不轻易透露分毫消息。
幸好种田山头火也没指望雷电影会毫无戒备地告诉他，他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地转述。
坂口安吾听完，目光扫过剩下三人。
他已经知道了雷电影此行的目的，至于五条悟……他在咒术高专任职，雷电影又暂留高专，二人同行倒也正常。
此刻的会客室内，只有埋头吃点心的江户川乱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坂口安吾知道他的本事，眼里透露出些许探究。
江户川乱步是否看出了什么？他又是怎么说服雷电影，让他同行的？
江户川乱步抬眼，目光相接的瞬间，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动作细微到若不聚精会神地观察，便一定会错过。
他端起茶杯，盯着浅色的茶水，专注地好像正在推理棘手的案件。
昨天，雷电影找上了他。
她显然知道了侦探社与异能特务科之间的联系，雷电影刚把他们从咒灵手里救出来，江户川乱步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拜托社长联络到了种田长官，最终找到了坂口安吾。
至于为什么中岛敦在这之后被“劝”回了侦探社，而他却能一直跟着雷电影……其实只因为两句话。
第一句，倘若事情进展不顺，他可以凭借被雷电真夸赞过的，世界第一的头脑推理出原因与解决方法。
第二句，如果是雷电真的话，肯定不会拒绝他。
话一出口，雷电影明显一怔，她似乎下意识想反驳，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最终什么都没说，默许了他与自己同行。
真要论起来，江户川乱步与雷电真接触的时间很短，只有长街点心店内的一面之缘，但在江户川乱步眼里，很多东西，看一眼就够了。
譬如，雷电真清楚自身的长处与缺陷，所以她坦然地接受五条悟在武力方面的保护，转而与自己互相试探，打起太极来。
哪怕被自己指出了一部分隐瞒的秘密，雷电真依旧坦然从容，更没有吝啬夸赞，倘若是换作雷电影……恐怕就会像在餐厅包厢时那样，被冷冰冰地警告了吧。
她们两个的处世之道截然不同，雷电真更为变通，从不拒绝对自己有利的帮助，只要利大于弊，她就能容忍他人的小小私心；雷电影则有些固执，更喜欢独来独往，能自己解决的事绝不找第二个人。
江户川乱步可以肯定，如果不是五条悟从不深究真相，他们两个绝不可能相安无事到现在。
但同时，江户川乱步也明白，雷电影允许他同行，却不代表允许他继续明目张胆地打探消息，能否得到其他有用的信息，只能看他自己是否能从细枝末节之处推理出正确答案。
他与坂口安吾交情不深，但太宰治与坂口安吾相识多年，所以江户川乱步还是提醒了他——别乱说话。
“事关民众安全，我希望能尽快找到他。”清脆的嗓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雷电影的眼睛却瞥向了五条悟。
五条悟笑了笑：“这场闹剧确实该收场了。”
他的笑容和平时别无二致，依旧是熟悉的肆意张扬，雷电影却不觉得他真的毫无触动。
不然，他也不会跟着自己一起来了。
“等我……”雷电影顿了顿，生硬地转移话题，“至于他，我不会出手。”
江户川乱步和坂口安吾同时注意到了她未说出口的话，五条悟一手撑住额角，低声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几人对五条悟的私人恩怨不予评价，都默认了这个流程，种田山头火交代完任务，声称自己想和雷电影单独谈谈。
雷电影：“可以。”
种田长官做了个“请”的手势，坂口安吾和江户川乱步顺势离开，五条悟也站起身，他刚向前迈出一步，突然反应过来：“挖墙脚？”
种田：“怎么会呢，我只是想和影小姐商讨一些事情，顺便看看今后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那不就是要挖墙脚吗？！”
五条悟按住雷电影的肩膀，疯狂摇晃：“不能答应啊小影！高专的三个孩子还等着和妈妈吃团圆饭，等不到人会哭的哦！会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肝肠寸断的哦！不能抛弃孩子们啊小影！”
雷电影：“嗯？”
种田虎躯一震，眼神震惊：难、难道影小姐已经是已婚三娃妈……
“……你那是什么眼神，小心我砍了这里。”雷电影默默捏紧了手中的薙刀，刀身上立刻闪烁雷鸣，发出噼啪的爆鸣声。
种田瞬间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雷电影倏地站起身，忍无可忍地把五条悟推出门外，在一片“呜呜呜不能答应啊”“想想高专的那谁、那谁还有那谁谁”的哭嚎声，以及坂口安吾和江户川乱步“这是在干什么”的眼神中，“砰”地关上了门。
“别在意。”
“嗯……五条家家主的性格我也早有所耳闻，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如今一见，简直是……嗯……”
“你现在见到了。”雷电影一脸麻木。
虽然搞了这一出，但五条悟确实是个靠谱的成年男性。
总体上来说的话。
总体上来说的话。
种田山头火推了推眼镜，说起正事：“您的情况，我们也有所了解。”
赶在雷电影不满前，他又搬出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辞：“咒术总监部与异能特务科同属政府，您在高专暂留的事情，哪怕我们不刻意打探，也迟早会传遍政府部门。”
“你可以直说。”
雷电影平静地打断了官场惯有的客套话，倘若是雷电真在这里，或许会有耐心陪他一来一回地客套，但雷电影不喜欢这些虚与委蛇的话，她更喜欢高效率的沟通。
“那么，我就直说了，”种田的神色严肃起来，“您觉得，咒术总监部有存在的必要吗？”
雷电影有些诧异地抬眼。
她本以为种田的话题还是绕不开“禁忌知识”，没想到会谈到这个问题，她从江户川乱步嘴里听到过两个部门关系不好的消息，难道他是想取缔总监部？
“单论机构的职能，自然有必要，”雷电影回道，“咒术师与异能者一样，虽然是社会中的少数群体，却有着更大的不可控性，更能轻易伤害到普通民众，倘若不加以监管，岂非是把民众的性命视作草芥？”
“若是取缔了，只能说你们的政府不懂如何治国，还不如我来。”
种田：“……”
说出了危险发言啊！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危险发言啊！
旁人说起这种事，语气或神态大多是带有玩笑性质，可雷电影说这话时，面上没有半分不自在，好像她真的当过一国之主，治理了几百年国家。
许是被她的神情所感染，种田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与影小姐的想法一致——我是说需要监督一事。异能特务科与咒术总监部之所以能得到政府支持，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只不过近年来，总监部的那群人，多少有些肆意妄为了。”
“这不仅仅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影小姐聪慧，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想法和顾虑。我想，您大概不会无缘无故地劈开总监部的后山吧？”
种田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凝视着他，仿佛笃定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关键性证据。
星野望：“……”
原因吗……确实是有，只不过不够充分。
他总不能直接跟种田说，其实只是因为听五条悟说了些总监部干的烂事后不爽，加上不想让他们得寸进尺地管自己，才劈开后山吓唬他们吧。
种田想要的，是能够正大光明打压总监部，从中夺取咒具的证据。
这么多年来，总监部依仗的就是“异能者不借助咒具，便不能祓除咒灵”这一点，倘若异能特务科能拿到咒具，分发给下属异能者，想必总监部那群人也不敢再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了。
星野望仔细回想，那名和羂索勾结的高层以及被他提取了记忆，此刻恐怕已经不记得自己将狱门疆交给羂索这回事了，不过……
“缘由吗？确实有，”雷电影说道，“等我拿回狱门疆，你们再让坂口安吾提取上面的记忆，便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了。”
虽然关键的交易场景被抹消了，但“高层私下拿走狱门疆”和“狱门疆被羂索拿走”两件事在，对于异能特务科而言，便已经够了。
雷电影：“我还以为你要说些别的。”
“如果可以的话，确实希望影小姐能像与高专合作一样，与政府合作。”
“没必要，你们无法解决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出手。”雷电影说完，一甩衣袖，推门而出。
种田心下一沉。
雷电影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他们只解决人类无法解决的敌人”。
再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这里会出现一场灾难”。
羂索？存活千年的术师虽然让人感到忌惮，但远远称不上“无法解决”的程度。
雷电影是在指别的事情……？
*
坂口安吾和江户川乱步已不见踪影，想来是去调查监控了，只有五条悟还蹲在门外，见雷电影出来，立刻站起身。
“小影啊——”
“好了好了，我没有答应，别说了。”
“很好！我就知道小影舍不得高专的家人们！”五条悟大为感动，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平心而论，五条悟长得很好看，平时戴着眼罩也掩盖不住帅气，此时摘下眼罩，哪怕是在假哭，也哭得……很有艺术感。
雷电影无奈叹气：“别哭了。”
耳边吵吵闹闹，她紧绷的肩背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雷电影转身向前走：“过段时间，你大概能收到一个好消息。”
五条悟立刻不装了：“什么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
“耍赖啊，你不告诉我，怎么就确定对我来说是好消息？”
“我觉得是好消息。”
“‘我觉得’不算数吧？”
“算。回高专吧。”
“哇你难道是什么古代暴君吗，太冷酷了！”
*
如江户川乱步所言，调查并没有很顺利，羂索的反侦察能力似乎很强，又或者他有什么特殊手段，总之，连日的调查监控，只看到了他零星的几个身影。
不过好在，他们发现了同伙。
“停！倒回一点！”江户川乱步凑近电脑屏幕，略有些模糊的画面上，两名类似高中生年纪的少女正靠在一起，“没错没错，就是她们两个，看起来像是姐妹呢。”
坂口安吾：“告诉雷电影吗？”
“当然！”
第42章 鸣神永恒18机械做的心
五分钟前。
雷电影正在祓除咒灵。
她手腕一转，用巧劲带动刀身，薙刀在半空中划出凌冽的弧线，牵引而来的紫电随之聚拢，化为收割性命的利刃，顷刻间刺穿了咒灵如山般庞大的身躯。
嘹亮的雷鸣声过后，战斗结束。
跃动的紫电收敛了暴虐的威势，如轻盈灵巧的蝴蝶，环绕在她身边。
雷电影收起薙刀，凝视着逐渐化为消散的咒灵。
特级咒灵对其他咒术师来说是个麻烦，因此她和五条悟达成一致，认为普通咒灵可以先正常祓除，特级咒灵暂时封印。
系统：【意志鉴定，成功。】
……居然又成功了。
星野望难以评价自己这几天的运气究竟是好是坏，客观上来说，一连数次鉴定成功的概率小到让他觉得可以试着去买彩票中奖，但这确实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雷电真”不出现，他就无法继续正常普通且难度较低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剧本，一连几天下来，每次他出任务回归，不止五条悟，就连学生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比如现在，一旁的狗卷棘正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星野望抢先回答：“没有。”
没有切换人格，姐姐没有出现。
狗卷棘彻底把嘴闭上了，只是眼睛还紧随着那道紫色的身影。
星野望暂时没有理会，在内心对系统说道：“进行侦查鉴定。”
【侦查鉴定，成功。】
他的眼前忽然一暗，本就昏暗的洞穴更是干脆变成了灰色剪影，数道烟雾似的绿光如夜空中绽开的烟花，在半空中四散开来，转眼间消失不见，不着痕迹地融入了空气中。
星野望也没有意外。
自从出现异状以来，每次战斗结束后，他都会进行侦查鉴定，而鉴定的结果也都相同——咒灵的咒力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空气中，不知去往了何处。
真人和漏瑚还被封印在高专内部，他们二人与羂索的接触不多——因为还没来得及多接触就被捉拿归案了——同样不了解真相，顶多是感到了一点异常，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果然，现在的途径只有“找到羂索”一条路。
铃声忽然响彻山洞，夹杂着落石滚动的声音。
星野望拿起手机，接通了江户川乱步的来电。
名侦探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明媚轻快，此刻还带着些不加掩饰的得意：“虽然没有确认羂索的踪迹，不过乱步大人发现了同伙！”
坂口安吾及时传来照片与资料，在特务科的数据库中，这两人分别叫菜菜子与美美子，疑似是当年夏油杰屠杀村民时，从村落中带回来的孩童，随后又被夏油杰抚养长大。
“疑似？”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山中村落的设备落后，没有监控，警卫松懈，当年能判定是夏油杰所为，还是因为咒术师辨别出了‘残秽’，”坂口安吾的声音也从另一端传来，“特务科也是靠着后来的种种信息，才勉强辨别了身份。”
“我明白了，辛苦诸位了。”
“还好……”
坂口安吾话音未落，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又挤了进来：“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星野望：“……我明白。”
坂口安吾：“确实，如果能将她们作为突破口，当然最好不过了，但事情未必会这么顺利，说不定她们本身是羂索的弃子。”
江户川乱步：“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没必要特地说出来啦。我们又不是笨蛋。”
坂口安吾：“那你们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雷电真的事情，眼里透出疑惑，江户川乱步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告诉他——雷电影想必也不会让他说出口。
果然，雷电影冷淡地回道：“私事。”
“关于她们两人的事情，我会前去确认。那么，再会。”
她的嗓音凉如寒泉，似乎心情不佳，就在坂口安吾以为她会直接挂断电话的时候，雷电影忽然再次出声：“这段时间就交给我吧。”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坂口安吾看向江户川乱步，然而名侦探只是伸了个懒腰，坐回沙发上：“别看啦，她都说让我们好好休息了。”
坂口安吾：“……说了吗？”
江户川乱步回了一个“你是笨蛋吗”的眼神，抓起抱枕，不再解释。
和雷电影说话的时候，他听到了背景音里的落石声，以及狗卷棘小声的“停下”——高专的咒言师正在让坠落的碎石停止滚动。
雷电影在出任务，并且刚刚结束战斗。
换句话说，雷电真依旧没有出现。
……就算是赌气的话，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
这个世界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再把复杂的事情弄得难以收场，等到覆水难收的时候，再懊悔“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揪了揪抱枕上的绒毛。
“要秃了，”坂口安吾的眼角抽了抽，“放过抱枕吧。”
“你说得对，”江户川乱步放下抱枕，决定暂时先静观其变，“所以乱步大人要吃粗点心。”
“因果关系在哪里啊？！”坂口安吾吐槽完，也没忘了把相同的资料发给五条悟。
“总之，乱步大人要吃。”
“……我会让人去买的。”
*
雷电影收起手机：“走吧。”
狗卷棘点了点头。
雷电影：“你们没必要跟来。”
“木鱼花。”
“听不懂。”
“木鱼花。”
雷电影不再言语，继续向外走。
狗卷棘为难地望着那道紫色的背影，心里叹气：影老师明明听得懂。
由于咒言天赋的限制，狗卷棘几乎不会跟人正常交流，而是用饭团馅料来进行日常交流，初见时或许难以理解他的意思，但只要相处几日，再配合情景，基本上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在此之前，他和雷电影的交流也十分顺畅。
……五条老师说得很对，影老师真的不擅长说谎。
雷电影说的“你们没必要跟来”，不止是在对他说，也是在对前几次，以及未来准备陪着她出任务的高专众人说。
他们都清楚雷电影的实力，明白她不会遇到危险，或者说如果真的遇上了雷电影都无法解决的危险，他们更不可能帮上忙，但几名学生商量过后，还是选择了轮流陪影老师出任务。
哪怕没有五条悟的嘱托，他们也会这么做。
当时他们三个坐在高层的教室里，看着雷电影从校外回来，一步步走向员工宿舍。
天色阴沉，不多时便下起了雨，如丝般绵密的细雨静静落在雷电影的发上，很快打湿了她的鬓角与衣领，濡湿了鸦羽般的长睫。
她却仿若不觉。
雷电影只是孤身走在无声的校园内，连脚步的幅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像现在这样。
狗卷棘抬手，接住一滴落雨。
这几日东京的天气一直不太好，天空被乌云占据，不时就会来场细雨，虽然不大，但着实让人烦心。
狗卷棘撑开伞，快走几步，把伞挪向雷电影一侧。
“本末倒置，”雷电影目视前方，终于开口，“夜蛾正道找我，是想让你们得到应有的休息和锻炼时间。”
“鲑鱼。”
“既然你们知道，那就不该随我四处奔波，就算是轮流……”
眼前出现一个本子：[没关系。]
“……也不……嗯？”
狗卷棘一手撑伞，一手艰难地翻到下一页：[我们觉得这样很好，不用担心。]
“这是提前写的吧。”
狗卷棘没有否认：“鲑鱼。”
雷电影沉默一瞬，继续向外走。
“我与你们，相识不过几日，”她轻声道，“为什么？”
狗卷棘这次没有很好地回答。
这个问题没有被他们三个提前预料到，他撑着伞，也没办法写字。
“当然是因为，大家都是高专的一份子啊。”
雷电影倏地停下脚步，望向意料之外的来者。
五条悟单手插兜：“惊喜吗？五条老师亲自接送，高兴得要哭了吧。”
“坂口他们也把资料发给你了吧。”
“好冷淡！”
“……”雷电影闭上眼，再度睁开时，她轻轻说了声“谢谢”。
“什么什么？”五条悟弯腰凑近，“我没听到。”
“去问狗卷。”
狗卷：“……”他只能说饭团馅料啊。
雷电影：“我们有事要处理，狗卷，你自己回高专吧。”
五条悟点头：“没错，接下来是老师们的自由活动时间，无关同学请远离。”
他说完，立刻带着雷电影消失在原地。等到了现场，五条悟说道：“我还有个任务，只能先走了。”
“好。”
“晚些时候见～”
五条悟很快离开，星野望却没有立刻行动。
他想，高专是个神奇的地方。
……不，应该说，他们是群神奇的人。
系统：【您感觉如何？】
星野望：“我……不讨厌。”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又回到了雷电影的状态。
只不过，在进行侦查鉴定之前，星野望先注意到了两个不同寻常的人。
他们身穿同样的红铜色制服，披着宽大累赘的披风，星野望认了出来，这是坂口安吾曾提过的“猎犬”的衣服样式。
其中一位白发挑染的青年微微偏头，也看向了星野望的方向。
可他闭着眼，是个盲人。
“猎犬”的两人在低声说着什么。
星野望：进行聆听鉴定。
【聆听鉴定，成功。】
“怎么了？条野。”
“我听到了心跳声。”
“嗯，有新的人过来了。”
“……人？”
条野采菊心想，人类怎么可能会拥有如此精确的，仿佛行走的秒针般分毫不差的心跳频率。
第43章 鸣神永恒19我能否去高专拜访您
条野采菊是个盲人。
但或许是上天怜悯，条野采菊的其他感官天生远超常人，多亏了这一点，目盲没有阻碍他的日常生活。加入“猎犬”部队，接受改造手术后，条野采菊的感官更是被拔高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譬如，他能在十几米，甚至几十米外听到别人的心跳声。
正常成年人的心跳频率介于每分钟60—100次之间，这是一个总体的大致范围，换句话说，每分钟内，人的心跳间隔不可能完全一致，每跳一次都会出现细小的误差。
但现在出现的心跳声太规律了，规律到每次的间隔都完全一致。
仿佛那不是由血肉组成的人体器官，而是精密绝伦的机械，在遵循着创造时的指令，按照固定的节奏，固定的频率运行。
比起人类，更像是可以自主行动的人偶。
“……人？”条野采菊低声喃喃。
“嗯，是位美丽的女性，”注意到条野采菊的停顿，末广铁肠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到处都是问题。”
末广铁肠的头上冒出来一个问号。
他不明所以地转身，看向后方缓步走来的女性。
她穿着瑰丽的紫色和服，发辫垂在身后，鬓边别着小巧的桔梗花，远远望去，如缓缓飘来的绚丽云霞，如梦似幻。
对方不仅姿容端丽，更有一种威严的气质，她行走在人群中，分明不是个头最出挑的那个，却无端地让人移不开眼，忽略掉周围熙熙攘攘的路人。
而巧的是，对方也在看他——更准确的说，是在看他身旁的条野采菊。
末广铁肠掩在披风下的手动了动，手指微蜷，不着痕迹地扣住了刀柄。
虽然没听懂条野采菊在说什么，但末广铁肠与他搭档多年，自然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个女人有问题？
末广铁肠目光闪烁，试图从她的外表上看出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眼前的女人步伐沉稳，不疾不徐，注意到他的目光后，依旧神色坦然，甚至冲他们微微颔首。
以末广铁肠的感受来说，她顶多是个有些许武力的女性，然而随着她的接近，条野采菊的额头上却覆了层细密的冷汗。
“猎犬的人？”
女人的声音优雅如昂贵的丝绸，末广铁肠怔了一瞬：“没错。你认识我们？”
猎犬是全国性的异能特种部队，很少公开出现在大众视野之内，有时特务科的新人也未必认识他们。
即使现在他们穿着猎犬的制服，大摇大摆地站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群众也没有特意避开他们，只是偶尔投来奇异的目光。
她能一眼认出他们，还敢径直走上前，莫非是特务科的人？
末广铁肠没有见过她，但他看着对方身上的特征，终于回想起了曾在科里听过的传闻。
——名为雷电影的女性咒术师劈开了总监部的后山。
传闻如台风般飞快地席卷了各地的异能特务科，最终传到了猎犬耳中。
他们的队长福地樱痴对此格外感兴趣，特地放下手中的酒盏，大笑着说如果可以，真想和她切磋一下刀法，不知道谁会赢呢。
副队长大仓烨子向来尊崇福地樱痴，笑道，肯定是队长吧。
末广铁肠在旁听着，心里却没有定论。
因为他也用刀，所以他清楚地知道，单论力量，无论是他还是队长，都不可能仅凭一刀就劈开山峦。
但现实中的战场从来都不是单纯比拼蛮力的角斗场，他的异能力【雪中梅】可以改变刀剑的形态，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队长的神剑“雨御前”能穿梭时间与空间，在异能力【镜狮子】的辅佐下，力量更是增强了百倍。
挑战强者，切磋技艺，大约是每个醉心于武道之人共同的心愿，福地樱痴想要与雷电影切磋，末广铁肠自然也想。
只不过，如今不是切磋的好时机。
他们其实正在出任务，这次的目标有些特殊——不是异能者，而是两名诅咒师。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咒术总监部的任务，轮不到猎犬头上，但最近咒术师人手不足，恰好他，条野采菊，大仓烨子正在附近，于是抓捕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他们头上。
异能者不能祓除咒灵，却可以照常对付咒术师。
可惜了。末广铁肠失望地垂下眼。
“有所耳闻，”雷电影颔首，视线扫过条野采菊，“这位的能力很有趣。”
她嘴上说着有趣，语调却很平淡。条野采菊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知道自己现在恐怕没机会给末广铁肠讲清楚。
她不想让自己说出来，说明真的有问题。
但仅凭心跳的异常，还难以解释清楚他的疑惑。猎犬众人都接受过异能手术，或许她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条野采菊在倾听心跳的时候，也没忘了注意脚步声——雷电影一早就注意到了他们，随后径直向这边走来。
他们最初相距几十米，雷电影能在人群的嘈杂声中，精确地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位的听力也是远超常人啊。
“谬赞了，”条野采菊挑起与往常别无二致的微笑，“您的能力才是真的令人惊讶。”
末广铁肠赞同地点点头：“是的，我曾听闻过您的事迹，您的力量真是令人赞叹。”
条野采菊：“……”
这家伙完全在状况外啊！你注意到我之前给你的提示了吗！
不要这个时候发挥你的天然属性啊！
条野采菊深吸一口气，试探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按照他们所掌握的信息，雷电影应该在高专附近活动才对。
雷电影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条野采菊：“……是不方便回答吗？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请别在意。”
“无事，”雷电影大度道，“此番前来，只是处理些私事。”
条野采菊还在组织语言，末广铁肠却已经冲了上去：“我们也要处理一些事，就不打扰了。”
条野采菊：“？”
末广铁肠：“恕我冒昧，过段时间，我能否去高专拜访您？”
条野采菊：“？？”
末广铁肠：“希望您能与我切磋一次。”
条野采菊：“？？？”
“可以，”雷电影欣然接受，“如果有机会的话。”
末广铁肠满足地点点头，无视了一旁条野采菊想要杀人的视线。
星野望微微垂下眼。
——情报没有互通。
“劈山”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政府，雷电影与横滨异能特务科的长官达成了合作，按理来说，他在寻找羂索，并且来这里是为了找菜菜子、美美子的事情，应该会报告上级，最终通知同在现场办案的猎犬。
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时间不够？坂口安吾没有向上通报？可如果是担心会出现隐患的话，江户川乱步应该会在方才的电话里直接指出来。
除非，有人特意瞒了下来。
他们要办理的案件，会和两姐妹有关吗？
而且……
星野望的视线扫过两人。
他们办理案件可以这么悠闲？甚至有时间和自己闲聊？
条野采菊张了张嘴，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星野望却倏地转身：进行侦查鉴定。
【侦查鉴定，大成功。】
【你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魔神之躯的感官被提升到了极致，穿过嘈杂的交谈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不断晃动的人影，你听到了细微的打斗声。】
与鉴定结果同时出现的，是终于刷新了的任务面板——
【支线任务7：及时找到菜菜子与美美子，回收禁忌知识（未完成）。】
条野采菊迟疑道：“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回答他的，是雷电影走动时带起的风声。
条野采菊心下一沉：“我们走！”
雷电影前进的方向，是大仓烨子的所在地。
第44章 鸣神永恒20你可以退下了
雷电影的速度远非常人能及。
即使条野采菊当即就反应过来，并且迅速示意末广铁肠跟上去，但几个喘息的时间后，雷电影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天空又飘起了绵绵细雨，不时出现几道惊雷。
部分路人撑起伞，另一部分也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到附近的商店里或房檐下避雨，纵使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也被混乱的人群阻碍了脚步。
现场疏散肯定是来不及了，更何况，他们也不能对普通民众做出格的事。
末广铁肠忽然道：“抓稳。”
“什——”
条野采菊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就被末广铁肠一把揪住胳膊拽了起来，下一刻，末广铁肠原地起跳，以路人的伞为落脚点，飞速向前行进——伴随着路人或震惊或愤怒的惊呼声。
条野采菊：“……我真的会讨厌你哦……不，应该说我果然讨厌你这个没有一点艺术细胞的家伙。”
末广铁肠没有应声。他对此已经习惯了。
条野采菊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
呼啸的风声和逐渐加快的心跳中，条野采菊的大脑快速运转。
他们两个之所以敢优哉游哉地站在大街上，是因为这次任务目标的实力着实一般——无论是以咒术师还是异能者的标准来衡量，都毫无疑问的“一般”。
上面把任务交给他们三个，纯属是因为他们恰好在一起行动，但等到真正执行任务的时候，三个人一起上就未免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事实上，他们来到这里不久，大仓烨子就发现了一些目标留下来的痕迹，随后潇洒地表示她自己就可以，独自一人去执行了追捕任务。
他和末广铁肠便留在原地，片刻后遇到了雷电影。
雷电影口中的“私事”，和他们的任务目标有关。
所谓“私事”，有可能是糊弄他们的借口，也可能是真的有私情。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他们与雷电影之间，将会迎来一场不可避免的战斗。
对他们而言，战斗几乎已经成了本能，流淌在血液之中，融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可此时此刻，条野采菊却控制不住地想——
能赢吗？
那片紫色早已如烟雾般从他们眼前溜走，条野采菊在心底计算着战斗胜利的可能性，越想越心凉。
正面对抗难以取胜，哪怕他们接受过改造，也不敢大言不惭地说能接下那样的一刀——雷电影能劈开山脉，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他们终究是人类。
条野采菊心下一沉，忽然想到了对策。
他们在力量上落于下风，但如果副队长能成功接触到雷电影，并释放异能【灵魂的喘息】，操控雷电影的年龄变化，让她失去战斗力，战局就会在顷刻间发生改变。
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他们能及时赶到的情况下。
条野采菊催促道：“快一点。”
“嗯。”
*
“砰——”
重物撞击墙壁。
与人同时被打飞，还有一条褐色的绳索。咒具被踢飞到空中，又在掉落的途中落入一只白手套内。
手套的主人是位娇小的少女，样貌还带着些稚气，然而她的动作却凶狠又精确，每一击都准确地卸下了任务目标的力道，丝毫不留情面。
“负隅顽抗。”
大仓烨子的声音冰冷，她随手一甩，咒具被扔到了数十米开外，一直撞到障碍物才停下来。
黑发的女孩靠在墙角，手掌还在用力，试图强撑着站起来。然而她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此刻又失去了武器，腹部和手腕在隐隐作痛，如大仓烨子所说，确实是在负隅顽抗。
但是，即使是垂死挣扎……
美美子竭力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经出现了重影，大仓烨子的身影占据了她视野的正中央，可她的全部心神却都放在了角落里，那个蜷缩瘦小的“孩童”。
她的姐姐，菜菜子。
这个人的异能力可以操纵人类的年龄，所以在刚才的战斗中，对方将菜菜子的身体年龄退化到了婴幼儿阶段，菜菜子也因此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
如果不出意外，她也会被这样对待，失去反抗能力后，被带到关押诅咒师的监狱，交由总监部判决。
……不能这样。
不想在这里结束。
她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又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了夏油杰的遗体。
然而……将她们从愚昧的，自以为是的，虚伪又狡诈的“猴子”手中拯救出来，又为她们提供了温暖的家的“父亲”的遗体，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咒术师占据了。
她们所求不多。
她们只想要回“父亲”的遗体，因此同意协助他。
可计划还没正式开始，先前布的局就已经被意外捣碎了——作为重要战力的漏瑚，真人被封印，政府内部有人在调查他们的行踪。
菜菜子曾直白地问他：“比起被直接袚除，封印不是反而给了我们解救的机会吗？”
“夏油杰”的嘴角绷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随后的几天，他们分开行动，对方也几乎没有再联系她们。
这让菜菜子感到惶恐不安。
美美子一直在试图安慰她，可惜收效甚微，菜菜子的精神越来越萎靡，情绪波动也越来越大，一些平常的小事都能让她变得暴躁易怒。
起初，美美子还有心力去安抚姐姐的情绪，可没过多久，她也开始感到疲惫，偶尔还会出现幻听，到最后，她也只能依靠在姐姐身旁，用行动送去无声的关怀。
美美子把这些异常都归结于她们对夏油杰遗体的担忧，于是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监控，一边试图寻找控制了遗体的咒术师。
然而最先遇上的，却是来抓捕她们的异能者。
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色，美美子甚至看得清手套上的纹理，只要这只手碰到她，她们就彻底地……结束了。
天边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隆隆作响的雷声随之而来。
异能发动时的亮光刺激了酸痛的双眼，美美子下意识闭眼，轻声喃喃着姐姐的名字。
预想中的变化没有到来。
她反而听到了异能者惊诧的呼喊，美美子睁开眼，见到了一片绚丽夺目的紫。
那人的衣袖如水般倾泻，她用小臂挡住了军警的手，直接承受了对方的异能力。可奇怪的是，什么都没发生。
来者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好端端地站在原地，身姿挺拔，挡在了美美子面前。
不仅是美美子，就连大仓烨子也对此惊讶万分：“这怎么可能……”
她的异能失效了？！
雷电影手腕一转，反手扣住大仓烨子的手臂，向后一推：“你不能带走她们。”
她用的力道不大，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大仓烨子踉跄几步便稳住了身形：“哈？这是我们的任务目标，军警执行公务，你是想要妨碍我们吗？”
“而且，”大仓烨子微微眯起眼，确定了她的身份，“我记得，你应该是属于高专那边的吧？现在却来袒护诅咒师？”
“并非袒护，我与她们此前并无交集。”
雷电影平静地回答道：“我知道你是在办公，并没有恶意。”
“所以？”
“你可以退下了。”
大仓烨子的头上冒出一个井号，嘴角的笑容都险些挂不住。
这个人太让人火大了吧！居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她发号施令！
“恐怕不行啊，”大仓烨子扯了扯嘴角，“不然我岂不是成了‘猎犬’历史上第一个任务失败的人。”
如果失败了，不仅连带着“猎犬”的信誉会受损，大仓烨子更是没办法向福地樱痴和政府交差——说他们三个人一起出动，都抓不住两个弱小的诅咒师，还是说他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雷电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目标带走？
可如果想要阻止她，又该怎么办……
自己的异能不知为何失效了，单凭力量，她一定打不过雷电影，就算再加上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胜算也很渺茫。
背后传来风声，另外两人也终于赶到，条野采菊一落地，见到神色凝重的大仓烨子，心中便已将刚才的情形推测了个七七八八。
她们方才已经交过手了，理所当然的，副队长没有占到便宜。条野采菊与她对视，大仓烨子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垂眸盯着自己的手。
……这个意思是，异能无效？
条野采菊知道横滨侦探社有位异能者可以无效化他人的异能，这样的能力举世罕见，难道现在还出现了第二个？
在现场杂乱的心跳声中，唯有一颗心脏的旋律依旧平稳和缓，条野采菊心想，如果不是，那就只能说明雷电影的身体有问题了……
雷电影：“任务失败与否，不在于你们是否抓住了她们。”
大仓烨子：“什么意思？”
“处理诅咒师是咒术总监部的职责范围，我会亲自去和他们沟通。”
现场的氛围剑拔弩张，雷电影却视若无物，她走到美美子的面前，竟直接单膝跪地，弯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走吧。”
“菜菜子……”
“我明白，”雷电影低声道，“我明白。”
“我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出现。”
第45章 鸣神永恒21救人亦自救
美美子什么话都没说。
她只是静静地，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四下寂静如空坟，天色阴沉而压抑，眼前却无端地亮了起来，好像有光落在了雷电影的发梢上，将她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唯独那双紫藤花般的眼睛永远明亮，好似将一切看透。
……为什么？
美美子不明白。
她和菜菜子曾在躲藏的据点见到过雷电影的照片，因此对方出现的一瞬间，美美子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占据夏油大人遗体的咒术师将雷电影认作是巨大的隐患，她们和雷电影之间，本应该是敌对的关系。
她们本应该是敌人。
雷电影可以旁观“猎犬”抓捕，也可以亲自动手，可她却做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为什么，要帮助她们？
美美子这样想着，也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她的声音细若微风，若不仔细听，恐怕会被人直接忽略。
“我不是在帮助你们。”
雷电影垂眸，视线掠过少女疲惫又诧异的面容。
她没有继续解释，似乎觉得解释是一件很不必要的事情，雷电影走到墙角，抱起被变为孩童的菜菜子，将她放到美美子怀里。
“解除你的异能吧。”
大仓烨子一时没有动作。她的手搭在腰间长刀上，脊背紧绷，还处在战时状态。
“就算你不解除，也阻止不了什么，我依旧会带走她们，横滨的侦探社内有人可以无效化异能，我可以去找他。”
“可他未必会帮你吧？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和军警作对。”
“他的胆子可比你想得要大，而且是大很多，”雷电影淡淡说道，“何况，就算他真的不愿意，我也有办法让他愿意。”
星野望可以肯定太宰治百分百愿意，他甚至巴不得有这个机会可以跟自己接触，进而多套点情报。
所以，只要他肯借“雷电影”之名出面，太宰治就一定会赴约。
然而这句话，落到大仓烨子等人的耳中，就完全变了味道。
——如果太宰治不同意，就把他绑来，用各种手段威胁，直到他同意。
虽然有传闻称，太宰治曾是港口mafia的干部之一，犯下的案件多到难以计数，但传闻终归是传闻，起码明面上，太宰治现在是一个合法公民，并且是协助警方侦破案件，维护横滨治安的“守护者”。
这种情况下，身为军警，他们必然也要将保护太宰治作为职责之一。
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的目光落到大仓烨子身上，等待副队长下达指令。
打？
还是妥协？
大仓烨子眉头紧锁。
诚然，他们三个未必打得过雷电影，但对面如今有了两个“累赘”，奋力一搏，或许还会有转机。
可是……真的有对抗的必要吗？
这件事说到底是咒术总监部的职责范围，雷电影已经说过“她会亲自去和总监部说明”，虽然这个“说明”大概率会复刻上次劈山的结果——不对已经没有山可劈了，总之总监部可能要倒霉，最后的结果便是不了了之。
既然会不了了之，那他们确实也没有必须阻拦的理由。
问题是，雷电影真的会这么做吗？如果她只是故意放出烟雾弹，实则想直接带着两个诅咒师走人又该怎么办？
踌躇之际，雷电影继续说道：“那么，你们的选择呢？”
“我们……”
“顺带一提，摆在你们面前的其实只有一个选项。”
空气沉寂了刹那。
细微的噼啪声打破了寂静，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焦味，随即，大仓烨子意识到那不是错觉。
她倏地抬眼，直直望进雷电影的眼底，那双浅紫的眼睛此刻深沉如子夜，看向他们的眼神冷如山巅雪，转眼间——
数道雷霆轰然而至！
时间仿佛被拉扯成无限。
在突如其来的异变中，末广铁肠最先反应过来。长刀出鞘，银白刀身在异能加持下扭曲如长蛇，刀锋在几秒内与轰然而至的雷霆发生了难以计数的碰撞，逼仄的小巷内炸开无数电火花。
爆起的电火中，雷电影动了动。
条野采菊和大仓烨子的手按在刀柄上，瞬间拔出配刀，然而剑锋对准雷电影的那一刻，她却只是微微低头，抱住美美子的手稍稍收紧。
美美子仰头回视。
雷电影的眼神依旧冷硬，可收紧的手臂传递过来的温度又是那么真实，容不得一丝虚假。
美美子怀抱着姐姐的手臂渐渐用力，像是正在向上漂浮的气球又重新连上线，被人牵在手心里。
她歪了歪头，靠在雷电影的肩上，将身体的重量全然交托给自己的“敌人”。
雷霆环绕，“啪”的一声，几道雷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末广铁肠，将大仓烨子圈入雷光编织的囚笼里，又同时遏制了条野采菊的步伐。
条野采菊看着不断闪烁的雷电，皱起眉头。
他的异能力【千金之泪】能将身体分子化后再重组，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几乎等同于瞬移。条野采菊也将此用作奇袭的手段，但此刻将他包围的雷电却在无形中废掉了他的异能——一旦他发动异能，雷电便会瞬间吞噬分子，他也会在顷刻间殒命。
大仓烨子的异能对雷电影无效，现下唯一拥有反击能力的，便只剩下了末广铁肠。
不会变化的躯体，永恒不变的心跳，千变万化的雷霆，劈山断海的力量……雷电影如今所展示的一切，简直像是为了天生克制他们而出现的一样。
绝对的劣势。
……是他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竟觉得或许会有取胜的机会。
条野采菊唤道：“副队长。”
“啊啊我知道啦！我知道！”
大仓烨子烦躁地按了按帽子，解除了菜菜子身中的异能。
“记得你说过的话！要亲自去总监部解决后续工作，说到做到！”
“自然，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大仓烨子的眼角抽了抽。
一言不合就打架的是你吧？！如果不是末广铁肠反应快，他们现在已经焦了啊！
雷电影看向美美子，她立刻会意，自觉让出了位置，她已经恢复了部分力气，因此只是跟在雷电影身边，让雷电影抱着昏睡的菜菜子前行。
紫电还在闪烁，电光如一闪而逝的雪花，在狭窄的小巷内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雷电影一步步向外走，忽然停下脚步：“你的名字。”
大仓烨子和条野采菊齐齐一怔，不明所以。
末广铁肠相当自然地开口：“我名为末广铁肠。”
雷电影：“好，我记住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凉意，大仓烨子和条野采菊顿时心里一紧，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承诺依然有效，你随时可以来高专与我切磋技艺。”
“好的。”
“你的反应能力很好。”
“多谢夸赞，愧不敢当，我会继续勤加修炼的。”
大仓烨子：“？？？”
条野采菊：“？？？”
这个话题转变是不是有点太突兀了？！
大仓烨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条野采菊的腰：“他怎么回事？”
条野采菊喃喃：“这就是天然系吗……太可怕了……”
雷电影已经翩然离去，身影被雷光吞没，大仓烨子掏出手机，指尖放在福地樱痴的选项上，迟迟没有按下。
大仓烨子：“谁来汇报啊我说不出任务失败这种话总感觉辜负了队长的期待！”
末广铁肠：“为什么说任务失败？影小姐不是答应我们要去总监部解释吗？”
条野采菊：“……你真的完全相信了啊……算了，那就决定是你来说明了。”
末广铁肠乖乖掏出手机，按下了拨打键。
*
考虑到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身体状况，雷电影选择了打车。
——没错，虽然是提瓦特魔神，但也要入乡随俗，享受现代科技进步的便利。
如果不是实在忙碌，雷电影前几日路过书店的时候，甚至会买一本轻小说看看。
咒术高专在外的名头是一所宗教学校，知名度在东京不低，普通人也知道位置。
一辆车很快停下。
美美子看着笑容满面的司机，神色坦然的雷电影，不由得犹豫了一刹那。
她们讨厌“猴子”，因此以前靠夏油杰的咒灵移动，夏油杰消失后，她们也少与普通人接触。但很快，她就克服了这点膈应，弯腰进入车厢，靠在了雷电影身边。
身旁的紫发很长，发质顺滑如丝绸，从发辫中探出头的些许碎发扫过美美子的手臂，让她忍不住抬手扫下。
可随后，她又向雷电影的方向靠了靠。
雷电影没有拒绝。
天际传来数道雷声，沉闷如战鼓隆隆，纵使在车厢内也可以听清。
菜菜子在睡梦中皱了皱眉。
于是雷声夏然而止。
像是放了一半的磁带，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异常到连司机都忍不住嘟囔，偏头眺望天空。
美美子悄悄瞥向身旁，雷电影的神色依旧淡淡，与方才别无二致。
“谢谢。”美美子小声道。
“不必，我也有自己的目的。”
星野望说完，看向眼前的面板——
【执行任务7：及时找到菜菜子与美美子，回收禁忌知识（已完成）。】
【是否查看记忆。】
【是。】
第46章 鸣神永恒22又明白什么了
系统的电子音落下，眼前画面倏地转变。
这是某间客厅，苍白的白炽灯下，美美子和菜菜子坐在一起，正百无聊赖地摆弄咒具。
菜菜子一边按动手机，一边不满地低声咒骂了几句。
从对话的内容来看，她们这时候刚与羂索接触，对他占据了夏油杰身体的事情，既愤怒又无可奈何。
菜菜子和美美子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同意协助他的计划，以求结束后可以拿回夏油杰的身体。
在羂索发布命令之前，她们两个也没有闲着。
菜菜子想要尽可能地收集情报，于是在某次试探中，她们窥见了残页内容的一角，只不过羂索的反应也很快，几句话就调转了话题，收起了残页。
美美子与菜菜子身上提取出的记忆有限，但也算有用——起码，星野望终于知道了白帽子青年的真实姓名和基本信息。
地下情报组织“死屋之鼠”的头领，俄罗斯恐怖组织“天人五衰”的成员之一，“魔人”费奥多尔。
以及他的理想——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
由于咒灵的特殊性，费奥多尔似乎没有将咒术师当作任务目标。
他的异能力可以使接触过的人暴毙，可羂索谈起他的异能时，眼里透出些许兴味，语气也不是那么肯定，费奥多尔真实的异能力大约没有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但到底是什么，羂索没有明说，他大概也不是很清楚。
而费奥多尔同意协助羂索，也是因为羂索的计划可以顺带着消灭大批异能者。
存活千年，实力强劲的咒术师，确实算得上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但如果只是为了这点帮助，就毫不犹豫地交出残页，将希望全权寄托在羂索身上……
星野望觉得，假如真是这样，那费奥多尔多少有些傻白甜。
在“费奥多尔是个好心的傻白甜俄罗斯人”和“费奥多尔另有计划”之间，星野望选择相信后者。
那么，羂索知道吗？
还是说，他其实也是一枚棋子？
这些事暂时没有头绪，星野望从记忆中抽身，又看向禁忌知识的回收进度。
这次的进度条只前进了5%，加上上次从总监部高层那里回收的禁忌知识，总进度条堪堪到了40%。
换句话说，目前为止遇到的都是些小角色。
大头应该在羂索……不，费奥多尔身上。
星野望现在很好奇费奥多尔的精神状态。
不同人对禁忌知识的耐受性不同，若是他的耐受性高到直到现在都能保持清醒，那就麻烦了。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在汽车扶手上轻点，美美子见状，轻声询问：“怎么了？”
星野望摇了摇头。
他在想另一件事。
“猎犬”为什么不知道雷电影要来抓捕菜菜子和美美子？
星野望拿出手机，给江户川乱步发送了短信。
横滨的名侦探很快给出了答案。
与星野望的猜想差不多，不仅是总监部的高层，政府内部肯定也有人隶属于羂索或者费奥多尔一方。
所以羂索才能灵活及时地避开监控，“猎犬”的三人才会接到任务，抢先一步到达现场，进行抓捕。
如果真的让末广铁肠他们抓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等待她们的，大概只有立即执行的秘密死刑。
江户川乱步：[我和安吾之后会注意的，不过首先可以排除种田山头火的嫌疑。]
[这么肯定？]
[不然他的行为就自相矛盾了嘛。]
江户川乱步话锋一转：[她们之后怎么办？就算没有羂索这件事，她们本身也是被通缉的诅咒师。]
[我知道。]
[真的知道吗？你明明是因为联想到自己的经历才强硬地救下她们吧？她们和你们是不一样的，一厢情愿地将自己的情感投射在她们身上，这样做真的好吗？]
星野望：“……”
好犀利的问题。
但他没有想这么多，他甚至一直在强调自己没有刻意帮助，而是另有目的。
[你多想了。]
[我有以下六点要说。]
[请说。]
江户川乱步：[……]
星野望：“……”
还真是六个点啊！
好像被嘲讽了。虽然是不带恶意的那种。
星野望思考了一会怎么回答，发现难以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干脆已读不回。
片刻后，江户川乱步又发来一条消息：[总之，你心里明白就好。]
星野望再次沉默。
[对了，安吾因为你和“猎犬”起冲突，现在要写几千字的报告。他好像有点崩溃。]
[不好意思。]
[但是下次还敢，是吧？]
星野望没否认，转而问：[是谁让他写报告的？]
[这个“下次”来得太快了吧！我觉得安吾应该不打算让上司硬抗下你的一刀！那样他就要写更多报告了！交给上司的上司！]
星野望想，那算了吧，尊重安吾的个人意愿，他下次收敛点。
星野望退出与江户川乱步的通讯界面，通讯录上，中原中也的名字格外瞩目。
几天前，他在不知道羂索真实身份的时候，曾拜托中原中也去调查医院档案，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中原中也转告结果的时候，星野望不欲多说，草草回应，不过中原中也很敏锐，明白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什么，没有继续追问，只说有需要依旧可以找他。
星野望猜测，这可能也和森鸥外的授意有关——既然中也不擅长撒谎，那就打感情牌来套情报。
中也对港口mafia很忠诚，自然不会拒绝首领的任何要求。
星野望却没有反感。
他知道除此之外，中原中也同样看重曾经同行的那段时光。
这样就够了。
出租车还在向前行驶，雷电影按下车窗，潮湿的冷风灌进车厢内，玻璃降到一半的时候，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默默调高了车窗高度，只留下一线缝隙。
美美子偏了偏头，似乎想说什么，只是有所顾忌。
雷电影：“不必多虑，有话可以直说。”
美美子瞥了司机一眼，这才问道：“请问，您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雷电影的回答一如既往，“如果你只想问这些，那就没必要继续追问了。”
美美子沉默一瞬：“那您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
“我已经知道了。”
美美子默然无声。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向雷电影透露过什么信息，雷电影这样说，大约是想让她不要再问了。
所以，雷电影什么都不求，只是单纯地来救她们吗？
疑问一直在她心头萦绕，美美子本不愿在车上发问，但此行的目的地是高专，到时候恐怕更没有时间去和雷电影讨论。
她知道高专里有谁。
——五条悟。
夏油大人曾经的挚友。
夏油杰收养她们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分道扬镳，美美子与五条悟实际上只见过寥寥数面，绝大多数时候还是作为盘星教来挑衅。
她们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再踏入高专的一天，到时候气氛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我们之后会怎样？”
“总监部那边，会由我去说明。”
“撤销通……吗？”美美子的声音有些飘忽，“我们不在乎这些。”
“我明白，”雷电影说道，“就算没有你们，五条悟也不会让羂索继续肆意妄为，我会转告五条悟，到时候让你们一起去处理夏油杰的遗体。”
“至于你们今后的立足之处，我已经有了几个想法，等菜菜子醒了，我会交由你们来选择。”
美美子又轻声说了句谢谢。
司机听不懂她们的哑谜，只听懂了遗体这一条，心想原来是亲人去世了，难怪两个小姑娘的脸色那么差。
倒是稍微年长些的女性一直很镇定，虽然语气有些冷硬，但行动上很照顾她们，是个温柔的人啊。
出租车终于停下。
“到了。”司机道。
雷电影率先走出车门，在美美子出来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别担心。”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都不是冲动之人。”
“他们”指的自然是禅院真希等人。
像是为了印证雷电影的话，她们撞见了禅院真希和熊猫。
两人一脸见鬼的表情，禅院真希更是第一时间掏出咒具，薙刀一挑，刀尖指向美美子：“影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雷电影侧身避开刀锋，半挡在美美子身前：“真希，收起刀吧，她们现在不是敌人。”
禅院真希紧握刀柄的手僵了僵，她抬眼，望进雷电影的眼底，雷电影又唤了一次她的名字。
禅院真希最终收回力道，刀尖向下：“好吧，我明白了，既然影老师这么说，那大概没什么问题。”
“……啊，还有……”
“什么？”
禅院真希噎了一下：“不，没什么……就是狗卷安全回到高专了。在陪您出完任务后，他就回到了高专。”
她自以为暗示得很明显了，然而雷电影的脚步没有停顿，似乎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嗯，你们好好休息。”
“啊……哦……好的。”
等雷电影走远，熊猫才戳戳禅院真希的肩膀：“没能好好表达关心呢。”
“我知道啦，但这又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我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话说你好意思说我吗？！你更是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啊！”
*
高专，会客室。
雷电影将菜菜子放到沙发上，又给五条悟发了条短信，让他结束任务，买完喜久福之后来一趟。
不久后，五条悟回来了。
他长臂一挥，猛地推开门：“听说小影很想我！太受女孩子欢迎还真是苦恼呢哈哈哈——欸？”
他和美美子，已经醒来的菜菜子四目相对。
五条悟欢脱的语调微微收敛：“小影居然把她们带回来了，我有点意外。”
雷电影：“嗯。”
“‘嗯’算什么回答啊……算了，我明白了。”
五条悟无奈地笑了笑。
星野望：“……”
你又明白什么了？
第47章 鸣神永恒23问题同事
五条悟迈开长腿，几步走进来，随意地坐下。
他没有继续追问，甚至挥手打断了星野望即将说出口的话，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无需多言，我完全明白了”的意味。
星野望：“……”
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短短几秒内，五条悟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到底思考了什么，星野望不得而知，他推测大概和江户川乱步的脑补一样，以为这件事和雷电真有关。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容易误会。
他之前有意无意地播撒下了暗示的种子，菜菜子和美美子又恰好是相依为命的姐妹，和雷神双子在某些方面确有共同点。
解释无用，江户川乱步的反应就证明了这一点，既然这样，星野望干脆保持沉默，默认了五条悟的脑补。
许是雷电影的沉默将气氛推向了尴尬，五条悟翘起二郎腿，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了开启话题的责任：“没必要这么严肃吧，大家都是熟人了。”
此话一出，气氛更尴尬了。
就算是熟，也要看是哪方面的熟吧……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视一眼，共同把目光放在了雷电影身上。
雷电影接收到两人目光，终于开口：“她们和你一样，想要回夏油杰的遗体。”
五条悟挑了挑眉：“我明白了。在给硝子处理之前，我会给她们留出时间的。”
“那就好，”雷电影微微颔首，“你们呢？”
菜菜子没想到她还会征求她们的意见：“……我没意见，只要夏油大人的遗体不会再被那个混蛋玩弄就好。”
美美子：“我也是。”
“还有一件事，”雷电影说道，“我会让总监部解除通缉令，在那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没有想过。”
美美子不自在地避开雷电影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像个辜负了父母期待的小孩一样，心虚地避开雷电影的注视。
在被雷电影救下前的几天里，她们活得浑浑噩噩，靠着“拿回夏油大人遗体”的信念支撑躯体行动，至于自己的生活是否一团糟，未来怎么办等等问题，她们一概没考虑过。
因为，如果无法夺回夏油大人的话，她们的未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美美子下意识想这样反驳，可她刚张嘴，目光和雷电影接触的一瞬间，又立刻像被扎了眼的气球一样泄气了。
雷电影的眼底没有波澜，沉静如无风海面，美美子却丧失了说下去的勇气。
毕竟，如果影小姐认同她们的想法，就不会特意救下她们了。
她不想和影小姐吵架，更不想看见影小姐失望的眼神。
“我有两个想法，”雷电影没有指责什么，依旧平静道，“一，由五条悟安排你们今后的住所与工作，他是高专的老师，也是五条家家主，这点事情，应该是可以安排好的。”
五条悟比了个ok。
“不过，前提是你自愿的话，”雷电影的语气缓和下来，“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
“一句话的事情，”五条悟无所谓道，“而且，她们也是杰的养女……喔，这么一想，我们两个都是单亲爸爸嘛！”
他曾对雷电影提过，他收养了一个叫伏黑惠的男孩——顺带一提，孩子亲爸就是他杀的。
好在伏黑惠对他亲爹失望至极，知道五条悟杀了禅院甚尔后，心情平静，接受良好，顺从地和五条悟开启了一段“父慈子孝”的新生活。
五条悟曾以炫耀的语气给雷电影展示了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雷电影看着照片里表情隐忍的伏黑惠，发出了“他好像不怎么高兴”的疑问。
五条悟：“他是太高兴了，这孩子一高兴就这样。”
雷电影勉强信了。
此刻，五条悟找到了他和夏油杰之间的又一个共同点，开心地像个一米九的孩子，菜菜子和美美子似乎没想到这人是这种性格，可疑地沉默了。
雷电影已经习惯了，清清嗓子继续说道：“第二个选择，则是横滨的港口mafia。”
“我认识mafia的干部，他们的首领也一直想要招揽咒术师，你们愿意加入的话，想必也不会受到亏待。如果想要远离咒术界，港口mafia是个不错的选择。”
菜菜子和美美子听说过港口mafia的名号。
这是个有些特立独行的组织，在其他mafia为了利益不惜贩/毒，放火烧山无恶不作的时候，他们同样冲在第一线……去打击贩/毒组织，不仅窜得比市警快，打得比市警狠，路上还能顺便扶老奶奶过马路，帮迷路的小孩找妈妈。
综合考虑，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等事情结束后，我们会考虑的。”
菜菜子和美美子深深低头，感谢雷电影的好意：“如果您有需要，我们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
雷电影只是摇了摇头。
她站起身：“我现在去一趟总监部。”
雷电影本以为这次五条悟还会一起去，然而青年纹丝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勾唇冲她挥手：“一路顺风~”
“嗯，我很快回来。”
说完，雷电影迈步离开。
五条悟抬手，示意剩下的两人稍安勿躁：“我有点事想问你们。”
“什么？”
“在来的路上，小影有跟你们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菜菜子是在会客室醒来的，不清楚这些，美美子挑挑拣拣，把自己认为重要的说了出来。
五条悟“嗯”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
——我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出现。
——我不是在帮助你们。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救人以自救吗……如果雷电影是他的学生，那五条悟一定会给她颁发“问题学生奖”，可惜她不是学生，所以五条悟准备给她颁发“问题同事奖”。
雷电真可真是给他们出了个难题。
影嘴上说着都已经过去了，但谁都能看出来，她依旧深陷过去的泥沼，无法自拔。
这样下去可不行。
五条悟转变了想法。
他本来和几个学生一样，觉得雷电真不出现是个问题，可反过来想，这未必不是个好机会。
一个让影斩断过去，正视现在的机会。
她能为毫无关系的菜菜子、美美子考虑这么多，也该学会为自己考虑了。
五条悟一手握拳，敲击掌心：“有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疑惑。
五条悟冲她们招招手，等到她们两个凑近，他低声说道……
*
离开高专后，系统忽然道：【宿主，您为她们做的太多了。】
星野望没有应答。
系统：【说得冷酷一点，您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回收禁忌知识后，她们的结局与您无关，您和她们的命运不会再有任何交织——无论她们能否活下来。】
星野望想了想，没能成功反驳系统的话。
诚如系统所言，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对任务其实并无益处。
美美子与菜菜子既不像五条悟那般武力超群，也不像江户川乱步那样智慧过人，甚至不能像坂口安吾一样给他提供情报。
换作是最初的他，哪怕有着扮演角色的要求，肯定也会做出系统口中的“冷酷”决定——任务完成后就立刻走人，绝不多待一秒钟，更别提为她们考虑未来。
毕竟，只要确保两人不在雷电影面前被杀死，便算不上严重的ooc。
……所以，他为什么要额外做这些？
星野望有些恍惚。
他试图回想，理清曾经的想法，然而短短数十天过去，医院内长达十几年的生活已经变得模糊，如蒙上水雾的浴室玻璃，即使用手掌擦拭，也会留下朦胧的水痕。
顺着时间的藤蔓回溯，最清晰的记忆居然是中原中也给披着温迪马甲的他买冰激凌。
“死亡是必然的归宿，但她们还有心愿未了。”星野望在内心轻声解释道。
【您说得也对，】系统迟疑一瞬，还是说道，【但我没有问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您其实……呃，没必要对我解释。】
星野望：“……哦。”
还有一句话，系统没有说。
——宿主根本没有解释关键的地方，比如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心愿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应该算是好事吧，系统想了想，决定把这条记下来，找个时间汇报给风神。
也不知道巴巴托斯大人有没有喝完酒，希望摩拉克斯大人对喝醉的巴巴托斯大人包容一点，不要因为巴巴托斯大人发酒疯而大打出手。
系统做出决定，便不再出声，静静地观看宿主接下来的行动。
星野望很快来到了咒术总监部。
这里已经焕然一新，原本破败的建筑在几天内推平重建，庭院内被劈焦的参天古树也被人挪走，换了新树，只是不如从前那颗高大粗壮。
可惜再怎么粉饰，总监部的人也没办法把断成两半的山挪走，“两座山”屹立在后方，衬得总监部的新装修格外惹人发笑。
雷电影站在庭院内，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了这里的景致。
除了中间的古树外，院内还种了不少樱树。
如今已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见不到落英缤纷的美景，雷电影垂眸敛目，一转身，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那个轻蔑地叫她“乡下野丫头”的高层。
高层拄着拐杖，身形佝偻，见她转过身，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雷电影：“我记得你。”
高层的身体晃了晃。
“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还是你，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高层倒抽一口冷气，两眼差点翻过去，他颤颤巍巍地侧过身：“请您挪步，这里尘土未清，恐污了您的衣衫。”
雷电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还好吗？”
她怎么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之前的气已经出了，给过教训后，雷电影不打算再追究他曾经冒犯的言语，此刻高层哆哆嗦嗦，看上去只是个腿脚不好的普通老爷子，在他彻底摔倒前，雷电影准备扶他一把。
然而她刚踏出一步，高层身体一歪，跌坐在地。
雷电影：“……”
碰瓷啊。
她可没有那么多钱付医药费。
第48章 鸣神永恒24您愿意和我殉情吗
咒术总监部烂到根里了——这是咒术界不争的事实。
除了身处权力中心，自鸣得意的高层，以及高层的继承者们，几乎没有咒术师觉得“进入总监部任职”是个好差事。
作为咒术界明面上最公正严明，最应该受人尊崇的组织，能把自己的名声祸害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说他们真是群天才。
老头子们年纪大了，做事难免糊涂，确实也该退休，回家颐养天年了。
好在，这个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星野望端起茶杯，浅碧色的茶水中央，竖起了小巧的茶叶梗。
这在日本的传统中意味着“好运”。
等他成功回收[狱门疆]，坂口安吾就会提取上面的记忆，各地的异能特务科也将联合起来，以此作为“总监部通敌”的重要证据，要求政府将现在的高层革职，并拿到原本由总监部掌管的大部分咒具，分发给下属异能者。
到那时，祓除咒灵的力量壮大，总监部也会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迎来大清洗。
这是种田山头火和星野望的交易。
和善的光头长官当时只以为，雷电影是为了换取调动监控的权限，才答应了他的要求，却不知道他面前的另一个灵魂也有着自己的小小私心。
……这样一来，即使不能一蹴而就，也能减少五条悟理想道路上的阻碍；同时，也不至于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让五条悟背上“残忍”“冷血”一类的骂名——虽然六眼神子大概率不在乎这些名声。
这样的好运，想必总监部的家伙们一定承受得住，并且喜出望外吧。
星野望默不作声地将茶水放下。
“嗵”的一声，昂贵的青花瓷碰到木质长桌，在寂静的会议室内回荡，久久不绝。
高层们沉默不言。
长桌两侧坐满了上次会议的熟面孔，此刻他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哪次呼吸声重了，会让自己被雷电影注意到。
也不怪他们如此小心。
裂成两半的山还静立在后方，无声地发出警告，如一把利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上次雷电影劈山的时候，雷霆的余威也波及到了四周的总监部高层。
暴虐的紫电如海浪般急速涌来，猛地拍打在众人身上，将身子骨本就不强健的他们纷纷打去了医院。若不是有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他们中的大部分此时都应该躺在病床上，而不是坐在会议室里开会。
没错，开会。
时隔数天，这个女人又来了！
她又要开会！！
她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咒术总监差点把牙咬碎。
他仔细回想，确定最近没有招惹到她，但雷电影已经来了，他就算再想不明白，再不满，也要小心赔笑。
——并且让出属于自己的主座，恭敬地请雷电影坐下。
再看看其他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他头上的冷汗，咒术总监毫不怀疑，就算现在雷电影一刀把他砍成两半，这群家伙也不会动一下。
咒术总监僵硬道：“请问，是茶水不合您意吗？”
“并非如此。”星野望摩挲着杯壁。
他刚刚走神，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并不是茶有问题。
他不清楚雷神的标准，但在星野望看来，茶很好。
雷电影回答完，咒术总监更僵硬了。
方才“嗵”的一声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他们脆弱的心脏上，雷电影从进来时就神色淡淡，当时更是面无表情，冷若霜寒，似乎心情极差。
不是茶有问题，那就是在场的人有问题。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私下里惹她了？！能不能自己站出来，不要让他在这顶着压力啊！
咒术总监感觉胃疼。
他仔细地观察着雷电影的神色，注意到她的目光在某人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咒术总监顺着看去，发现是那个被雷电影提溜着进来的老家伙。
他略一思索，便唤起了回忆。
他记得，这家伙曾不知天高地厚地对雷电影冷眼相对，言语之粗鄙，简直令人发指。
咒术总监的术式类似空间传送，他一抬手，旋涡状的黑洞便出现在那人脚下，瞬间吞噬了高层的身影，将他扔到了别处。
“影小姐，我已经处理好了。”
再次回神的雷电影：“？”
你处理了什么玩意？
她反应了几秒，缓慢地眨眨眼，确定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算了，少他一个也无所谓。
雷电影收回视线。
看着她布满霜雪的脸色终于回温，咒术总监在心里松了口气。
雷电影：“此次会议，是为了与诸位商量一件事。”
无人应答，所有人的眼角都抽了抽。
她上次也说有事商量，结果他们稍一反对，雷电影就立刻提供了“劈桌劈房劈山”一条龙服务，就差没把他们一块砍了。
她嘴里的“商量”，已经被总监部自动转化成了无法违抗的旨意。
“解除菜菜子和美美子的通缉令。”
“这不符合……”
“嗯？”
“……只是缺个理由。”
“理由？”她轻声重复了一遍。
恰在此时，手机屏幕闪过一条消息。
家入硝子：[嗨~]
雷电影有些意外。
她不会受伤，就算受伤了也能自己换零件，因此与这位校医的关系平平，甚至都没见过几面，更别说互发消息，彼此问候。
雷电影：[什么事？]
家入硝子：[我听悟说，你去总监部了对吧？不知道现在说这个来不来得及，总之，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再打伤他们了，一个个治疗真的很累很麻烦，这是额外的工作量，占用了我喝酒的时间欸。]
雷电影顿了顿。
她本来就不打算动手，更何况今天总监部表现不错，但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她会一言不合就动手？
雷电影醉心武艺，却不是鲁莽好战之人。
她觉得自己很无辜，于是她回了六个点：[……]
家入硝子：[直接打死也不行哦。]
家入硝子：[虽然那样我就不用加班了（微笑.jpg）]
雷电影：“……”
她瞥向一旁的咒术总监，咒术总监发出了一声低哑凄厉的抽气声，急声说道：“不需要理由！我们立刻解除！”
雷电影觉得自己的形象出现了些许偏差。
她承认自己有些固执，不懂变通，可能还有些自己没注意到的小缺点，但她绝不是阴晴不定，滥杀无辜之人——虽然这群家伙算不上无辜。
她忽然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嗯”了一声后就离开了总监部。
路上，雷电影给五条悟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一切顺利。五条悟的回复依然不正经，雷电影挑挑拣拣，总算找出了几条有用信息。
——夜蛾校长和真希等人已经得知了菜菜子，美美子的事情，在一次短暂的非正式会议后，他们决定暂时接纳两人，让她们住在高专，作为学生行动。
虽然因为夏油杰的理想，高专与盘星教曾展开过残酷的战斗，但一切仇怨都已随着夏油杰的逝去而消散了大半，此时相处起来，倒还算心平气和。
回高专的路上，雷电影顺手消灭了几只蝇头，收获了路人不明所以但真诚的夸赞。
雷电影的眉头微微舒展。
回到高专的时候，夕阳西下，天边的火烧云连成绚丽的云霞。雷电影迎面碰上了家入硝子。
“哟。”眼下青黑的校医挥挥手。
“晚上好，”雷电影顿了顿，又道，“我没有动手。”
“啊，是吗？”家入硝子笑了两声，两指夹住烟，发现雷电影避退的动作后，又默默收了起来，“真是辛苦了，那群麻烦的家伙可不好应付。”
“还好。”
家入硝子再次笑了笑：“也是，我想他们也不敢对你做什么——起码目前是这样。”
“如果受伤的话，记得来找我，别硬撑，反转术式很快的。”
她说完，迈步向前走。
“请等一下。”
“嗯？”
“……不，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你不像多话之人，我来高专已经数日，可你之前并未对我说过这些。”
家入硝子停下脚步，隔着几米远，她半侧身，望向雷电影。
暖橘色的辉光落在雷电影的发上，紫色浓郁如墨，边缘的光晕模糊了女子的轮廓，也模糊了人与万物的界限，让她看上去如烟雾般摇曳不定，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原因吗……”家入硝子耸了耸肩，“可能是因为，我也被感染了吧？”
“感染？”
家入硝子没有继续解释。现在是下班时间，难得清闲，她要去享受生活了。
她背对着雷电影挥了挥手，当做告别，徒留雷电影一人疑惑。
不过很快，雷电影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欢迎会？”雷电影不解道，“现在这个时间？”
她不赞同地望向五条悟。
其他不知真相的人就算了，五条悟可是和她一样知道咒灵重生的秘密，这种情况下，不抓紧时间休息训练，反而要为她举办欢迎会？
“对对，欢迎会，”五条悟肯定道，“这可是高专传统。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大家入学或任职的时候，都要聚在一起庆贺。”
雷电影看向其他人。
禅院真希，狗卷棘，熊猫，菜菜子，美美子全部配合地点了点头。
雷电影：“你们两个不是刚来高专吗？”
美美子一僵，菜菜子咳了一声：“之前有听夏油大人提起过。影小姐，五条悟说的是真的。”
雷电影将信将疑。
“五条老师从不说谎！”五条悟自卖自夸，“不过小影不信任我这件事还真叫人伤心啊……我感觉我的心要碎了……”
“好了好了，”雷电影叹气，“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好好休息，大闹一场吧？”五条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
她真是拗不过这群人。尤其是跳脱且极度自我的五条悟。
欢迎会的时间最终被定在了后天晚上八点，全场消费都由五条悟买单。
时间一晃而过。
当天晚上，七点。
雷电影准备动身。
五条悟怕她迷路，特地让狗卷棘从现场出来给她带路。雷电影接纳了这份她不需要的关心，和沉默的狗卷棘走在街上。
然而，就在此时——
“美丽的小姐。”
轻柔如羽毛，仿佛融化的蜜糖般甜腻轻佻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雷电影转身，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太宰治。
他还是那副优雅得体的打扮，波洛领结一丝不苟，点缀的蓝宝石干净通透，沙色风衣的下摆在微风中摇曳。他暴露在外的手腕和脖颈处依旧缠绕着数层绷带，白净如云，没有半点血迹，但仍旧给他增添了几分阴郁乖僻。
而这位浑身上下透露着“我不正常”的青年正在勾唇浅笑，鸢色眼睛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温柔。
他弯腰抬手，牵起雷电影的指尖，配着看狗都深情的眼神，款款说道：“您的身姿如此动人，仅仅是伫立于此，便如盛樱般高贵清丽，让我仿佛见到了苍穹上的神女。我的心已被丘比特的金箭射中，无法自拔地陷入了您如藤花般的美眸中！”
雷电影：“……”
许是她的沉默被看做了默许，太宰治得寸进尺道：“请问，您愿意和我殉情吗？”
雷电影：“？？？”
第49章 鸣神永恒25感觉很糟糕
星野望没想到太宰治私底下对女性这么“热情”。
殉情……虽然他无所谓，以前的话说不定还会跟着太宰治去水里躺一躺，但以普遍理性而论，这话应该相当失礼吧……
雷神该做出什么反应？提瓦特可没有人敢对雷神提出如此冒犯的请求。
星野望拿不准对策，一时陷入了沉默。
于是，面对太宰治的深情告白，雷电影一言不发，狗卷棘大受震撼。
他立刻揪住立起的衣领，准备用咒言呵止住男人奇怪的举动。
在“闭嘴”脱口而出前，狗卷棘想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真的该阻止吗？
仔细一看，影老师虽然一声不吭，神情冷淡，肢体僵硬，但她居然没有揍飞这个男人！
那可是一言不合就劈开后山的影老师！
……这意味着什么？
难、难道说影老师她其实……
狗卷棘可疑地沉默了。
他深信，学生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老师处理。狗卷棘掏出手机，用平生最快的手速，给靠谱的成年人发送了短信。
另一边，五条悟点开消息：“欸？小影被男人搭讪了？”
附图是狗卷棘的抓拍——身缠绷带，面容俊秀的青年执起雷电影的手，深情款款地表白。
照片的背景里仿佛升起了玫瑰色的泡泡，气氛甜蜜浪漫，恐怕就算蝇头从旁边飞过，也得被绑个蝴蝶结才能放走。
“这样啊……唉，算算时间，小影也确实到了这个年纪了，”五条悟幽幽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虽然很不舍，但只要小影能幸福，爸爸我也会试着去接受这个野小子——嗷——”
“真希，怎么能打老师！”五条悟抱头抗议。
禅院真希收起拳头：“不要擅自给自己加奇怪的人设啊！小心影老师知道了揍你！”
“小影才不会呢，真希真是完全不了解她。”五条悟哼哼唧唧。
“哈？明明我们都是同一天认识的，是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
“五条老师看人很准的！只需要用六眼看一次就能知道一切！”
“六眼根本没有这个功能吧！看一眼就知道什么的，不要抢江户川乱步的设定啊！”
美美子小声道：“请不要吵架。”
熊猫厚实的爪子按在少女单薄的肩膀上，让她放下心，不必理会小学生拌嘴。
“啊，这里有新的消息，”菜菜子的指尖搭在屏幕上，她眯眼一瞧，忽然脸色骤变，“殉情？！”
五条悟瞬间抢回手机，美美子和熊猫也凑过来。
狗卷棘：[这个陌生的男人冲过来对影老师告白。]
[花言巧语之后，他居然邀请影老师殉情。]
[影老师没有拒绝！！！]
消息最后的三个感叹号刺眼夺目，昭示着狗卷棘凌乱的内心，五条悟盯着屏幕上的“没有拒绝”四字，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他猛地站起身：“plan B！”
菜菜子，美美子，熊猫：“是！”
禅院真希忍不住吐槽道：“plan B又是什么东西啊根本没有这种计划吧？！还有为什么你们都是一副很明白的样子啊！”
家入硝子笑了几声，眼底的青黑似乎比前两日更重：“哈哈，真有活力啊~”
“硝子姐也不要看热闹不嫌事大啦……”
禅院真希抽了抽眼角，不等她继续追问，五条悟已经带着其余三人离开了包间。
瞬移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过一次呼吸的时间，五条悟等人就已经到达了现场。
但因为来得太快太急，他们也忽略了新消息。
狗卷棘：[影老师已经解决了。]
狗卷棘：[我是说那个男人。]
被信息差坑害了的五条悟一落地，向着雷电影的方向一指。
菜菜子与美美子霎时扑过去，牢牢挽住她的胳膊，一左一右地护在雷电影两边，让她动弹不得；熊猫从身后按住雷电影的肩膀，哭得很假，口中还念念有词，大抵在说什么“妈妈再爱我一次”“不要抛弃孩子们，特别是我”。
最后，五条悟发出灵魂抗议。
“爸爸我绝对不同意！！！”
紫光一闪而逝，迅猛如雷。
“砰”的一声，伴随着砖石龟裂的声音，五条悟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墙上。
外套充当了衣架，太刀[梦想一心]作为晾衣杆，穿过五条悟外套与衬衫的缝隙，将他挂在了深灰色的墙壁上。
五条悟：“！！！”
“小影怎么能为了那个野男人对我动手，”五条悟痛心疾首，“他躲哪去了？！”
雷电影抬手，遥遥一指。
五条悟转头。
在他隔壁，流光溢彩的薙刀深深刺入砖石，刀柄穿过沙色风衣，将一名青年悬挂在高处。
“野男人”太宰治鬈发凌乱，笑着挥挥手：“嗨～”
五条悟的墨镜滑落半截，苍蓝的眼睛里透出明晃晃的嫌弃：“变态不要跟我讲话。”
太宰治：“……”
他深吸一口气，状似无奈地笑了笑：“太失礼了，我可是真情流露，如果影小姐同意的话，那我们可谓是纯爱。”
“小影不可能同意。”
“那你急忙跑过来做什么？”
“我的速度就是这么快，这已经是最慢的速度了，像你这种弱者无法理解也正常。”
“哈哈，就当是这样吧。”
“哈哈，本来就是这样。”
太宰治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又齐齐别过头，彼此间的嫌弃几乎能凝成实体。
雷电影：“……”
“够了，”她打断两人，“我不会跟他殉情。你们听谁说的？”
狗卷棘悄悄换掉了短信页面。
五条悟没说话，目光在雷电影身后一晃而过，雷电影心下明了：“狗卷。”
狗卷棘立正站好，语气很虚：“鲑鱼。”
“你……算了，”雷电影无奈扶额，“我认识这个人……不，应该说我熟识的人认识他。我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性格，才没有立刻回应。”
太宰治忽然道：“没想到温迪还会特意提起我，我还以为他只在乎中也呢。”
雷电影顿了顿。
直觉告诉她，太宰治这番好似闲聊的话，大概率是在试探。
毕竟他们本应该互不认识，不可能一见面就认出对方。
说起来，方才太宰治故意搭讪，邀请殉情，不会也是在试探吧？比如脾性，力量，应对突发状况的逻辑思维什么的。
倘若她顺着回答，就会坐实他们之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来共享情报，温迪已经消失，太宰治很可能会借此打探“后来者”——即有可能到来的其他魔神。
必须想个回答，堵住太宰治的话。
“人心易变，温迪的真实想法已不得而知，只是我觉得，至少在最后那一刻，你与中原中也没有区别——在他眼中，你们是一样的。”
太宰治的笑容不变。
可他的眼睫却轻微又快速地颤动了一下。
雷电影的语气很轻，似乎带着淡淡的感叹：“虽然早就对他的性子有所了解，但他真的做出这个决定，也确实让我惊讶。所以我很好奇，在场的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值得他豁出性命去搭救，没想到在坂口安吾之后，下一个见面的人会是你。”
太宰治抬眼：“现在你见到了，感觉如何？”
“……老实说，感觉很糟糕。”
五条悟噗嗤一声笑了。
雷电影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其实你也没好到哪去”；五条悟露出个了然的笑，意思是“不用暗示我，我知道小影心系高专”。
太宰治无奈地耸耸肩，可惜这个高难度动作做了一半就硬生生卡住了：“我好伤心~”
话虽如此，他脸上却没有半点伤心的表现，想来已经收到过不少类似的评价了。
“不过，我的感觉不作数，”雷电影补充道，“温迪觉得值得，那就值得。”
“这个回答很唯心啊。”
星野望沉默。
再深入的谈话，他编不出来了。
披着温迪马甲时，他曾隐约察觉到，太宰治和他一样在寻找着什么。
太宰治总是吵嚷着“自杀”“殉情”，并积极付诸实践，或许就是为了能在生与死的边界窥探到答案。
与太宰治相比，星野望的手段过于温和消极了——他只是在回收禁忌知识的过程中，被动地接收外界的影响，因而进度缓慢。
空气凝滞。
在场见过温迪的人其实不少，熊猫和狗卷棘就与温迪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那次来去匆匆，温迪没有留下姓名，他们也就没有把少年和温迪对上号，因此默不作声。
五条悟若有所思。
太宰治垂眸敛目。
从雷电影的话来看，她特意调查过他们。
温迪没有与她谈起过这些事，可就算关系一般，只要他们是为共同目标奋斗的“同事”，彼此间也该共享情报。
第一种可能，温迪不认为这是重要情报，因此略过不谈。
第二种可能……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或许，这群人根本就是一盘散沙。
即使有着共同的目标，他们依旧各自为政，联系松散，关系不咸不淡，彼此间唯一的共识就是“这个没了换下一个，总之要有人处理掉‘那个东西’”，除此之外，他们对彼此的“私事”漠不关心，更别提一起行动了。
因为他们很强，强大的人周围会自发形成一个以他/她为中心的小圈子，阻隔开外界的干扰。
也就是所谓的王不见王。
……不妙呢。
如果是最初的他，肯定不希望这个神秘危险的团体是一块凝聚力极强的铁板，最好多露出点缝隙，让他能一探究竟，掌握全局。
可现在，太宰治改变了想法。
他反倒希望他们能再团结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组织无纪律，就连谁出来收拾残局，都有可能是抽签决定的。
毕竟，费奥多尔手上的牌有点多。
第50章 鸣神永恒26影小姐让我来的
与温迪分别后不久，太宰治顺藤摸瓜，前往了意大利。
虽说“老鼠”遍布世界，在别处瞧见他们鬼祟的身影也正常，但太宰治确实没想到，费奥多尔会选择在意大利滞留一段时间——当然，他没有和费奥多尔碰面。
这件事发生在数月前，那时候涩泽龙彦甚至还未到横滨，所以当太宰治抵达意大利的时候，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意大利有什么？
抛去异国别样的风光、美食、风俗等等令游客向往但实际毫无用处的特征后，太宰治注意到了一个人。
弗朗索瓦·普勒拉蒂，生活于十五世纪的意大利牧师、炼金术师。
而他最出名的传闻，则和一本名为“螺湮城教本”的书有关。
据说，弗朗索瓦手上的教本并非原典，而是他从中国夏朝的汉语中翻译过来的意大利语译本，至于在夏朝之前是否还存在更早的原典，众说纷纭，目前尚未有定论。
可以确定的是，螺湮城教本是由人皮装订而成的魔导书，上面不仅记载了人类诞生前的远古知识，还能够召唤并使役沉眠于深海中的怪物。
太宰治联想到了各种神话传说中的海怪，例如塞壬，利维坦等等，但传闻中的“海怪”究竟指什么，螺湮城教本又能召唤哪些，太宰治不得而知。
或许只是在口口相传中变得骇人，实际不值一提的生物；或许是超越人类想象，轻易就能搅得世界天翻地覆的存在。
究竟是哪一种可能，太宰治不敢赌。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除开螺湮城教本，费奥多尔本人的异能力未知，“死屋之鼠”还在正常运转，“天人五衰”仍在世间逍遥，政府内部也存在他们的势力。
灾祸即将降临，他需要找到能够力挽狂澜之人。
也就是，雷电影。
太宰治抬眼，望向面前如云霞般瑰丽的女子。
他从江户川乱步那里得到了情报，又拜托坂口安吾得到了雷电影的行踪，这才创造出了一场心照不宣的“偶遇”。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雷电影和温迪的性格截然相反。
她并不像温迪那般擅长花言巧语，反而略有些木讷，但相对的，雷电影比温迪“暴躁”了不止一星半点——起码温迪绝不会将他们挂在墙上。
她是个无可置疑的行动派。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雷电影不像温迪那般独来独往。
面容秀气的少年时常微笑，眼神灵动，举止亲昵，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然而，少年温和随性的外衣下，掩藏的却是他冷淡疏离的本质。
太宰治从不以外在判断人的内心。
不看他/她说什么，只看他/她做什么。
他与费奥多尔缠斗许久，在无数次交锋中确认了这条真理。
“魔人”无疑是个难缠的敌人，许多人认为他运筹帷幄，多智近妖，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太宰治却觉得，费奥多尔实际上不懂人心。
或者说，正是因为太懂人类的欲望，太会利用人类的欲望，时刻理智，步步为营，才不懂人心吧……
总之，凭借着这些经验，在与温迪接触的时候，太宰治注意到了少年言行不一的地方。
最多的相处时间和接触次数，时常妥协偏袒的态度，无比珍视的手机……无一不表示中原中也对温迪有着特殊之处，可即使是中原中也，温迪也不会在非必要时刻与他产生过多的接触，绝大多数时候，少年都是孤身一人行动。
——这也是他没料到温迪会舍身救人的原因之一。
而雷电影不同。
太宰治瞥向高大的熊猫，在咒骸浓密柔软的皮毛中，发现了几片彩带的碎片。缤纷的亮片突破黑夜的限制，在路灯灰白的灯光下闪烁出温暖的彩光。
他们在布置庆祝的现场，而宴会的主角显然是雷电影。
她不仅会与人合作，甚至经常参与一些“非必要活动”，与高专众人联络感情。也就是说，雷电影比起温迪更亲近人类，或者说感情更充沛吗？
这是个好消息。
号称“当代最强咒术师”的五条悟战力相当可观，就算王不见王的情况属实，己方也能增加对弈的筹码。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雷电影略过了有关是否“唯心”的话题，“你出现在我面前，恐怕不是巧合吧。”
太宰治笑眯眯道：“当然，这是命运的指引，也就是命中注定。真是浪漫呢。”
五条悟眼里的嫌弃具现化了。
雷电影：“命中注定你要被挂在墙上？”
五条悟又笑出了声，好像他现在没有被一起挂在墙上，而是好端端地站在地上一样。
太宰治鼓了鼓脸颊，这个孩子气的举动放在他身上，奇异地没有产生任何违和感：“神明大人可没跟我说有这种命运。”
系统：【可能是因为真神就站在你面前吧。】
雷电影没管系统的吐槽：“无论是蓄意还是巧合，此刻你恐怕有许多话要对我说吧。”
“没错哦。”
雷电影与太宰治对视一眼，在无言中达成共识，准备私下里谈谈。
“等等，”五条悟忽然插话，可怜巴巴地看着雷电影，“欢迎会怎么办？”
今天他不知是怎么想的，没有戴平时的眼罩，而是换了一副墨镜。此时墨镜滑落到鼻梁中间，恰好露出那双流光溢彩的苍天之瞳，如天空般辽阔澄澈，浩瀚无边，成功堵住了雷电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太宰治挑挑眉，雷电影看了半响，无奈地叹息：“我知道了。”
她看向太宰治：“很急吗？”
“急，还是不急呢……”太宰治回答得很含糊，最后表示，“如果只是场欢迎会的话，大概是没问题的吧。”
雷电影点点头，示意剩下几人跟她走，狗卷棘转身转到一半，对五条悟鞠了一躬。
对不起，五条老师！
雷电影：“一会见。”
五条悟：“欸？欸欸欸？不对吧？小影不把我放下来吗？？”
“我还记得你说了什么。”
——爸爸我绝对不同意！
五条悟：“……”
这回轮到太宰治笑出声了。
笑着笑着，他咳了几声，随后硬生生压住了咳嗽。
雷电影和狗卷棘等人已经走远了，太宰治前后晃了下身体，双脚蹬墙，借力一扭，双臂从风衣的桎梏中挣开，像条灵活的泥鳅，抛弃外衣，落到了地面。
五条悟的对策就更简单了。
他直接瞬移。
五条悟整了整衣领，顺带拿回了钉在墙上的薙刀和太刀。至于太宰治的风衣？当然是径直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太宰治一个箭步，避免了风衣沾灰的命运：“区别对待太严重了吧？”
“这不是接住了吗？我可没有帮男人收拾衣服的兴趣。”
“哈哈，那如果没接住呢？”
“再买一件。”
“限量款。”
“那你自己洗洗。”
“五条先生，”太宰治弯起唇角，“你对我的敌意未免太大了，我们可不是敌人啊。”
“我也不觉得你是我的敌人，恰恰相反，不久后我们就会合作，”五条悟悠悠道，“或许明天，或许今晚。”
“既然如此——”
“即使如此，你对小影的态度依然很糟糕。你只是在利用她吧？包括那个叫温迪的。”
太宰治嘴角的弧度降低了一些。
“他死的时候，你应该会有所触动，但这改变不了你的整体对策。而现在，你又将这个策略放到了小影身上，”五条悟像是没看出太宰治的神态变化，继续说道，“小影或许无所谓吧，不过我不高兴。”
“理由？”
“没有。”
他讨厌那些大道理，哪怕太宰治说得天花乱坠，对他来说也是白费功夫。
雷电影的感情很细腻，换句话说，就是很容易受到情感上的伤害。
去见天元之前，五条悟曾问雷电影，温迪是不是她的朋友。那时的雷电影否认了，并称自己的性格与温迪合不来。
这应该不是假话，他们关系确实一般。
可当少年死去的时候，雷电影却还是感到了悲伤，不然她不会刻意去调查这几个人。
所谓“很好奇什么人值得他舍命搭救”不过是个借口，而且并不高明。和雷电影接触过一段时间后，五条悟不认为她会对这种事产生浓烈的好奇。
她根本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
是温迪的行为让她联想了什么吗？
五条悟想，比如曾经逝去的朋友，曾经逝去的姐姐，特别是……拼尽全力，却仍没有救下他们的自己。
雷电影没有逃脱过去的泥沼。
而五条悟担忧的，则是她会将这种愧疚，自责，补偿等感情一并投射在太宰治身上。
这担心并非空穴来风，雷电影将美美子，菜菜子带回高专的那天，远在横滨特务科的江户川乱步给他发了条短信，提醒他——
[她们都是姐妹哦。]
话外之意，不言自明。
太宰治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是被温迪，也就是雷电影极为熟悉的同伴救下的人。
她会特地去调查他们，就已经是个不妙的预兆。
五条悟重新戴好眼镜，手机忽然接到了一条消息。
雷电影：[回来的时候，带上太宰治。]
五条悟：“……”
他看向太宰治，青年笑得人畜无害：“嗯？”
五条悟揪住太宰治的衣袖，直接瞬移回了包间外。
进去之前，他们先见到了另一个人。
家入硝子。
高专的校医靠在门边，嘴里叼着细长的香烟，橙红色的火星随着呼吸明灭，烟雾缭绕，模糊了她的大半面容。
五条悟：“哟，硝子。”
家入硝子含糊地应了一声，把烟从嘴边拿开：“影小姐不喜欢烟味。”
她瞥向一旁的太宰治，青年也彬彬有礼地点头回应，家入硝子直起身子，走到太宰治身边，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太宰治的身躯骤然紧绷，随后慢慢放松：“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用反转术式治疗，”家入硝子的回应很简短，“影小姐让我来的。”
五条悟：“……”
他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了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