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问心寻道何处去?且放白鹿青崖间

青崖间


此处青山隐隐,雾气氤氲,山间生长众多乌桕,入目便是大片绿翠红艳,说不尽的绚丽悠然。


很美的一副景色,除了……


一阵微风起,卷动几根轻飘飘的茅草,茅草打了个转,落到了东君脚前。


东君低头:“……”


到了……?


这里吗?东君抬起头,面对眼前风一吹就要倒下的茅草屋,陷入沉思。


“咳咳咳!!!”虞鸦疯狂咳嗽,“东君!东君,莫慌,是这样的,因为我太久没回来,你相信我,它之前不是这样……”


又一阵风吹过,茅草屋一点都不给虞鸦面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嘎吱嘎吱——”


木门缓缓开启,来回晃悠,存在感极强。


虞鸦眼皮一跳,试图关上摇摇欲坠的木门。


她刚把门推回去,忽觉手中一松。


“小心!”


不远处,突然传来东君的惊呼。


虞鸦疑惑回望,只见东君目光震惊,抬头望着……


望着……等等!?


脚下阴影不断扩大,虞鸦猛地抬头向上望去,瞳孔微缩。


只见,倾颓的茅草屋的影子在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虞鸦:“……!!!!”


“轰隆——!”


一声巨响后,飞尘滚滚,浓烟阵阵,天地俱静。


“………………”


片刻后,东君放下掩面的袖子,表情有几分怔愣。


眼前已经不见那抹白衣身影,只余下……一座小山般的茅屋残骸。


“……”


东君缓步上前,望着眼前的废墟,试探道:“……道长姐姐?”


“……”


没人应声。


糟了,不会被埋在下面了吧?


废墟前,东君凝拧眉望着沉默的“小山”,下意识手上凝起一道法术。


他是真没反应过来,转眼之间,虞鸦口中的青崖间的住所就这么在眼前……灰飞烟灭……他甚至差点说服自己,这是一种独特的装修方式。


谁能想到……


“簌簌——”


忽然,随着一阵诡异的刨土刮木头的声音,一只沾着灰色块的手臂“欻”的一下从废墟中伸出。


东君眉头一松,悄然挥散掌中法术。眼睁睁地看着虞鸦如旱魃降世般,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和极快的速度,手脚并用,从废墟中爬出来。


她单手撑地,站在“山”顶,保持这个诡异的姿势三秒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歘”一下,从废墟顶跳下来。


东君:“…………”


他沉默地上前几步,站到虞鸦面前。


虞鸦感受到身边的人影,连忙道:


“我没事!”


说完,虞鸦抹把脸赶紧抬头,不好意思地冲东君笑了笑。


……嗯?


这一抬脸,虞鸦突然发现不对。


东君不知为何神情有异,只见他双眼微睁,上下眼睑撑出圆溜溜的弧度,脸颊微红,不知是急是恼,茅屋倒下扬起的灰尘蒙了他一头一脸,像给面包撒上一层糖霜。


看起来有点可爱,但是……?刚才发生了什么值得他露出这幅表情吗???


虞鸦:“......?”


被虞鸦怀疑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东君连忙避开目光,道:“……道长姐姐,你还好吧?”


“……还,还行?”虞鸦低头看了一眼抹完脸的手上满是灰尘,有些不确定。


……


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双双变成灰人的虞鸦与东君面面相觑,分别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一时之间,二人表情复杂,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


“哈哈哈哈哈——”


过了好一会,二人笑意逐渐平息。


东君笑意微淡,望着化为废墟的茅草屋,叹气:“道长姐姐为什么就住在这里?”


闻言,虞鸦摆手,心宽道:“啊哈哈哈。意外、意外嘛!这屋子本是废弃了,我当初草草修整一下便住下了,谁成想……”


“唉!”虞鸦摇了摇头,结果不言而喻。


东君托着下巴打量了一会地形,又望了望一旁幸存的菜园子,提议道:


“我略懂一点建筑方面的知识,不如我们重新规划一个新住处?”


略懂、略懂、太谦虚了……


虞鸦感叹,当即答应:“好啊!你看看该怎么做,我这不缺工具!”


“这茅草都腐朽了,肯定是不能用……我们先找些木材来!东君你先考虑着,材料的事就交给我了!”


说着,虞鸦不知从哪抽出一把斧头,兴致勃勃地一头扎进树林。


东君望着她消失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迈步走向残骸。


突然,他脚步一顿。


眼前的废墟某处颤动,上层茅草一拱一拱的,似乎什么东西在挣扎着,即将破土而出。


东君缓步上前,在隆起处停住。


“……嘎!”


东君面无表情地望着黑鸦挣扎着冒出头,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差点把你给忘了。”


东君眯眼,脚尖戳了戳黑鸦肥嘟嘟的肚子,听着黑鸦的怒骂不耐烦命令道:


“起来干活。”


黑鸦跳开几步,抖了抖羽毛,嘴里骂骂咧咧。


“嗯?”


在东君危险的注视下,黑鸦不情不愿地闭上嘴,浑身羽毛一抖,身形变大数倍,哼哼嗤嗤地清理起的地上残骸。


东君双手抱臂站在一边,眼神时不时扫过此处。


“……东君!东君!!怎么办啊啊啊!娇娇还在里面……呐?!”


突然,传来虞鸦由远及近的惊恐声。


东君闻声失笑,循声抬眼望去,却见虞鸦抬着比她粗两倍的木材往这边横冲直撞。


脸上的表情堪称惊恐中带着一丝绝望。


东君:……


你别过来啊!!


还好,在东君被创飞前,虞鸦稳稳地停了下来。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背上的木材轰然落地,发出一声巨响。


黑鸦眼泪汪汪地回望她,嘴里还叼着腐朽的茅草。


“这这这、娇娇?!”


虞鸦不可置信,差点破音。


只见,眼前差不多有三个虞鸦大的黑鸦低头,面带委屈地试图撞进怀里撒娇。


然而,它投下的巨大阴影将虞鸦整个人笼罩,带来了泰山压顶一般的沉重。


虞鸦沉默,并且迅速后退,婉拒了它的撒娇。


“啧啧啧。”


片刻后,虞鸦惊奇地绕着它走了几步:“东君,我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它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


东君跟在虞鸦身后,面不改色:“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灵根发生了作用?它吃下灵根后就变成这样了。”


虞鸦一惊,这才发现黑鸦脖子上的粉珠不见了,只剩下地下一根断裂的红绳。


“嘶——”


半晌,保持着一手按住娇娇肚子的姿势,虞鸦若有所思,手被毛茸茸的细羽包围的感觉真不错。


“……咦?身上灵力还更加充沛了,太好了,没有被撑爆的迹象……只是为什么会突然变大呢?”


虞鸦先是惊喜,而后有些忧愁地顺了顺黑鸦胸前的软毛:“可是这样就进不了屋子了……”


“嘎?”


正一脸无所谓,任由虞鸦检查的黑鸦闻言猛地抬头,它呸的一下丢掉茅草,激动地走来走去,翅膀忽闪间尘土飞扬。


虞鸦赶紧阻止:“娇娇你是个大宝宝了,不可以这样。”


黑鸦委屈,哼哼唧唧往虞鸦身上拱,把满心柔软的虞鸦创得一个踉跄。


虞鸦:???


她震惊地后退两步,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先是对扶了自己一把的东君宽慰地笑笑,然后瞬间变脸,对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的娇娇和善一笑,堪称皮笑肉不笑。


“娇娇,力气这么大,就多干一点活吧~”


转眼力气大到都能创飞自己了,可真是令苦修多年的虞鸦嫉妒。


“……”


虞鸦笑眯眯地仰头,望着眼前还在卖萌的庞然大物,嘴里吐出冰冷的话:“去把我砍得木材运回来。”


“嘎?!”


闻言。黑鸦不可置信地呆立在原地,反复确认,看虞鸦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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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像是在看什么负心汉。


虞鸦置若罔闻。


她慢悠悠地在空地摆上两张竹椅,一方小桌,顺手塞给站在乌桕树下的东君一个红果,招呼他也坐下。


“快去吧。”


面对黑鸦的震惊,虞鸦摆了摆手,慈祥道:“再不去太阳就要下山喽——”


“嘎嘎……”眼见虞鸦不为所动,黑鸦只能磨磨蹭蹭地行动。


望着黑鸦一步三回头,艰难挤进旁边的林子的背影。


“嘿。”


虞鸦不由得发出一声愉悦的哼笑声,美滋滋地躺在竹椅子上摇晃。


东君坐在她身侧,诧异问道:“姐姐为何……?”


闻言,虞鸦喟叹一声,“唉……其实我忍它很久了,但是碍于它之前身体情况堪忧……现在总算不用担心它突然噶掉了。”


东君短暂怔愣后,失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余晖洒在崭新的木屋上闪闪发光,像是镀了一层金箔。


虞鸦拍了拍手,叉腰欣赏眼前焕然一新的木屋。


“娇娇,干得漂亮!”


“……嘎。”


黑鸦奄奄一息地瘫靠在树下,未曾注意到枝条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声音。


“姐姐!”


“?”


伴随着东君的一声惊呼,一支乌桕木劈头盖脸向虞鸦砸来。


“啪哒”


一声脆响,乌桕枝被击落到一边,与此同时传来虞鸦的惊呼。


“东君——!”虞鸦抓着东君的手臂,满脸紧张,“你没事吧!?”


“嘎——”


黑鸦惊吓地坐直身体,眼神中透露着惊恐。


“……我没事,不用担心。”瞥了蠢鸦一眼,东君收回目光,对一脸自责的虞鸦笑着安慰。


“怎么会没事!”


东君胳膊上被划出一道寸长的伤口,血肉模糊,好不凄惨。


见状,虞鸦又感动又心急。赶紧使仙术止血,又拿药粉敷上,再用纱带缠好。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不赞同道:“东君为何要冲上来,君子不立于危墙……”


不料,东君却笑着打断虞鸦接下来的话:“这话也应该说给姐姐听才对,方才姐姐被埋进废墟我救援不及时便罢了,如今在我眼前,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遇险。”


虞鸦一愣,呐呐道:“……我又不会受伤。”


东君挑眉,扬了扬绑上白绷带的手臂,顺手拨弄上边的蝴蝶结,无所谓道:“我知道啊。”


指骨细长,拨弄起幼稚的蝴蝶结也格外漂亮,虞鸦的目光不自觉被他的动作吸引,


“那你还……?”


东君理所当然道:“不会受伤又不是不会痛,姐姐救我性命。我虽力量微薄,却也想帮姐姐做些什么。”


说着,他神情流露出一丝黯淡,眼睛湿漉漉地看向虞鸦,“……终究还是给姐姐添麻烦了。”


听到东君这样说,虞鸦早已感动得找不着北了,当下扶着他受伤的右臂连声安慰:“怎么会呢,真的非常感谢你,只是下次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是我考虑不周。”东君垂眸,见虞鸦眼中满是心痛,反而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视线。


这下正好对上树下望他眼神满是震撼的黑鸦。


见他也看向自己,黑鸦神情瞬间转为愤怒,张开嘴对着东君嘎嘎大叫。


像是在破口大骂。


“娇娇!”虞鸦转眸凝眉,这才注意到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


当下,放下东君的手臂,虞鸦叉腰站到黑鸦身前,伸着胳膊指指点点,对黑鸦展开了时隔多年的教育。


虞鸦背后,东君冷笑地看了黑鸦一眼。


娇娇:“!”


“还在走神,娇娇!不许瞪东君。你上次偷人家腰链的事都没跟你计较,这次更是间接导致东君受伤……快去给东君道歉……”


“嗷啊——”


黑鸦一脸绝望,抽空瞪向身后舒舒服服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看向这边的东君。


然而,下一秒,它的脑袋就被虞鸦掰回来,


………………


虞鸦眯了眯眼,表情不言而喻。


娇娇:……我恨!